每年清明和年节,不知有多少太监宫女偷偷烧纸祭拜家人,很多时候,只要有钱财疏通,管事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敏婕妤虽因柳才人小产之事栽了跟头,但她好歹有孕在身,又有太后庇佑,即便真是私祭鬼神,最多也是小惩大诫一番。
孙才人这样做,根本动不了敏婕妤的根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要知道,上回是她派邱太医去,才救了孙才人一条性命。
不对,皇后思绪一转,盯着孙才人微微下垂的眼帘看了片刻,特意挑瑶华宫出事后这个时机来告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不是私祭鬼神这么简单。
皇后心中一定,在孙才人旁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语气舒缓:“孙才人所言,可是属实?谣言生事,可是要打板子的。”
“皇后娘娘对妾身有大恩,妾身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孙才人叩首。
抬眼跟皇后对上视线,又道:“妾因与敏婕妤交好,曾无意中见到含章殿中的纸钱黄纸,皇后娘娘若不信,大可派人搜宫一看!”
“搜宫?”皇后轻声重复一句,定定看了孙才人一眼,随即道,“本宫知道了,孙才人腿还伤着,还是早日回缀霞轩歇息吧。”
说着,转头吩咐春燕:“去库房把那盒雪颜膏拿给孙才人,再去叫车辇,抬孙才人回重华宫。”
待孙才人和她的宫女身影消失在凤仪宫,皇后看了看屋角摆着的滴漏,又问:“今日并非休沐,陛下下朝了吗?”
“尚未。”夏蝉回道,“听闻今儿前朝要议秋狩的事,恐怕要耽搁一会儿。”
自元徽太子平城秋狩出了意外过后,乾宁帝再没有去过平城,也没有不长眼的官员敢提这件事。不过,现下是建昭元年,皇帝初初登基,按祖宗规矩,是要去平城秋狩猎得麋鹿的。
“秋狩……”皇后沉吟一会儿,吩咐道,“你去太极殿外面等着,陛下一下朝,就请来凤仪宫,就说本宫有要事禀告。”
长春宫,含章殿。
冬青提着红漆雕花食盒进了暖阁,见杜若正拿着绢帕蘸了澡豆水,为敏婕妤卸掉指甲上的凤仙花汁,知道自家主子心情尚可,略一停顿,调整了表情,上前道:“主子,吃些东西吧。”
含章殿被禁足,外头守着侍卫,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不去,每日里的饭食便由御膳房遣人送到含章殿外,再由冬青亲自去取。
好在御膳房也不敢慢怠,除了一日三餐,各种孕期小食都是有的。
敏婕妤自柳才人小产后便心情郁郁,尤其皇帝表哥竟真的再未踏进含章殿一步,更让她心中酸楚。
不过她毕竟有了身孕,又有身边忠心的仆妇开解,知道自己并非陷入绝路,尚有翻身余地,因而很快调整了心情,安心养起胎来。
此刻敏婕妤见冬青将食盒打开,端出来一碟又一碟吃食,示意杜若为她擦干手上的水迹,坐到桌前。
刚坐下,便闻到早膳的中鱼羹的腥味,又捂着嘴干呕起来。
“主子!”
两个宫女急得拍背喂水,又递上了一枚酸枣,总算让敏婕妤平复下来。
冬青唤来小宫女将鱼羹撤走,有些恼火地埋怨道:“都跟御膳房的张管事说过了,不要送鲫鱼羹来,主子您闻不得,怎么还送?”
敏婕妤眉峰微动,突然道:“冬青,外面送吃食的是御膳房哪位?可还是原先的人?”
冬青一愣,回想道:“昨日申时的晚膳还是张管事亲自送来的,今日早膳好像换了人?”
“好像?”敏婕妤微微抬高声音。
“是。”冬青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一早奴婢去含章殿门口取早膳时,是守在外面的侍卫将食盒递给奴婢的,并未见到御膳房的人。”
她低头望一眼桌上的东西,惊疑不定,“主子,该不会这早膳是别人送来害您腹中孩儿的吧?!”
说着,便要去取了银针过来。
敏婕妤没有拦她,只是盯着桌上的膳食沉思。
片刻后,冬青拿着银针挨个儿试了一遍,针尖银亮如初。冬青杜若两个丫头皆松了一口气,敏婕妤的眉头却皱得愈发深了。
鲫鱼羹、透花糍、枣泥凝糕……雕花食盒中铺着的苇花纹银缎……
她月份尚浅,鱼羹便算了,按理说早膳不应送来两碟不易克化的糯米点心……
倏然,一点灵光乍现,敏婕妤目光一凝,低声喃喃道:“慈……宁……危……”
搜宫
两个宫女没有听清敏婕妤的话,对视一眼,冬青轻声道:“主子?这早膳?”
敏婕妤并未回答她,沉默片刻,低着头用右手轻抚还未显怀的小腹。
她知道姑母与李嬷嬷暗中谋划之事到底是什么。
婉选侍那宫女小莲被孙曼云收买过,一开始她是怀疑自家表妹曼云的,可为何这么巧,她落水时,是贵妃派人救起的,贵妃还在当夜就病了。
这难道不是引导她怀疑孙曼云,又靠着救命之恩和卧病静养摘清自身,然后看她们姐妹反目?
敏婕妤越想越觉得应是如此,只是可惜,曼云本就不复从前信任自己,她做那些小动作心中有鬼,自然认定是自己故意落水给婉选侍和她泼脏水,后来甚至毁了自己准备的万寿寿礼,准备用剑舞向陛下邀宠……既然如此,那她也只好以牙还牙、斩草除根了。
只是这挑拨她们姐妹二人的姜贵妃要想全身而退,却是由不得她。
皇帝是敏婕妤自小便偷偷爱慕的人,她进宫,本就是冲着陛下来的,怎么会留姜贵妃占据陛下心中的位置?这宫中,只能有一个陛下的嫡亲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