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谁,困难的时候,都希望被人扶一把。
就像她今天一样,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谢迟帮了她一把。
殷禾想着,被讹钱的心痛缓解了大半,回到酒楼的时候,谢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侧着脸看着窗外出神。看到殷禾回来,少年漆黑的眼眸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了点点微光。
殷禾踌躇了一会儿道:“我该走了。”
谢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殷禾想起了自己之前喂过的一只小野猫,每次她喂完食总要围着她蹭上好一会儿,道别之后就蹲在原地,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但是猫可以跟着她回家,这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跟着她回家吗?
殷禾回府后,看到父亲正坐在屋内叹气,很少见到父亲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
“阿爹。”听到殷禾的声音,殷传喜转过脸来,和蔼道:“禾儿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阿爹怎么愁眉苦脸的?”
父女俩一直相依为命,家里的大小事情向来都是两个人商量着来,殷传喜犹豫了一瞬,还是告诉了殷禾。
原来赵荣晌午的时候在街上被人下了面子,转头回府就打听起了殷家的情况,怀水乡本来就是个小地方,殷家的情况不出一个时辰连家里栽了几棵树都被赵荣给知道了。遂派了一众府卫来殷家威胁,要殷禾当街给他下跪道歉,并在七日内自己主动嫁给他做妾,还断了殷家水路上的运输。
怀水乡依海而生,所有的衣食住行、货物运输靠的都是走水路,而赵家这么做,无异于是断了殷家的生路。
欺人太甚!
殷禾从没受过这种气,她当即就要出门去找赵荣理论,殷传喜赶紧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按坐在椅子上。
“好孩子,不要急,这事儿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殷传喜叹了口气道。
“其实爹早就想给你寻一门亲事,只要在官府那边换了庚帖,赵荣那边也没有什么办法。”
殷传喜早就对女婿有了人选,因此也不再瞒着:“你看宋家表哥如何?性子温和,又是个读书人。”
殷禾想起印象中那个木讷的书呆子,一时间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个人成亲啊……
殷传喜有些头痛:“那你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殷禾突然想到了今日在街边碰到的那个少年,她抿了抿唇。
好像那样的,就不错。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忙,先假成亲帮她渡过难关,况且少年武力高强,赵荣轻易也不敢来惹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殷禾想起来谢迟可能还在客栈里,便提着一盏灯准备出门。
还没走出院门,额头上突然一痛,一颗青色的小野果滚落到地面。殷禾环顾四周。
难不成是哪家的顽童在恶作剧?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里。”
殷禾循着声音望去,少年的身影隐在月色下,显得极为挺拔,他懒洋洋地靠在她家院前的梨花树下,手中抛着几只青色的野果子,极为闲适的姿态。
“你是跟踪狂吗,竟然找到我家里来。”
谢迟微一挑眉,指着殷禾手中的灯笼:“你不是正要去找我?”
殷禾手指一抖,手中的灯笼轻轻晃了晃。
少年站直了身体,朦胧的月光倒映在少年的眼中,仿佛一汪清泉中倒映着万千星辉。
他说:“喂。”
绯红从脖颈悄悄漫延到少年的耳根。
“帮你,我愿意的。”
少年时期的心动像初春里盛开的野花,在一场春雨后悄然无声地破土而出。
曾经的假戏在日渐相处中被一日复一日的情深意动所替代。
他们在怀水乡拜了天地,两个人红着脸,在邻里的簇拥中,在满堂欢声笑语里成了一对令人艳羡的少年夫妻。
少年揭开殷禾绣着金线的红盖头,烛影绰绰,唯有灯花爆响的声音,殷禾被拥抱入一个充满冷香的怀抱中,在少年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殷禾听到少年满足的喟叹:“我终于属于你了。”
那时候的少年还唤做泛雪,还不曾是殷禾现在所认识到的惊才绝艳的谢迟。
泛雪会常带着她在春日栽满了梨花的院内围炉煮茶,殷禾会将那些开的最好的梨花抖落,采摘酿酒,一壶壶梨花酿埋在树下,两人约定要在次年的冬日里挖出来用作年酒。
殷禾最不耐热,逐渐入夏之后,整个人越发食不下咽,人也瘦了整整一大圈,一双巴掌似的脸越发尖瘦,唯有一双眼显得大得惊人。
泛雪嘴上虽然不说,但每日里会在殷禾睡醒时端上井水里凉的透彻的瓜果,细细地用山泉水洗净,冰凉脆爽的口感让殷禾的食欲也恢复大半。
泛雪起初是不会下厨的,总是将整个厨房弄得一团糟,只是没过多久便能做出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不知后来是怎么学会的,总之苦夏的那些时日,只有泛雪做的一些清爽可口的小菜能让殷禾吃的心满意足。殷禾那时候才发现,泛雪好像学什么都很快。
夜深时,殷禾总被身上的汗水浸湿,整个人辗转反侧,泛雪总会耐心地轻抚她的背脊为她打扇。到最后,殷禾发现,泛雪总是睡的比她还迟,却也从未见他面露疲惫之色,于是殷禾再也没有被热醒过。
偶尔半夜起夜醒来,泛雪总是第一时间醒来,习惯性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半眯着眼打着哈欠一遍不忘替她摇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