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望秋没事干,对陆母还保存着以前的亲近,便如常蹲下,也整理起蘑菇来。
面对他不请自来,陆母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小疙瘩的,说实话,对于望秋,她是从来没亏待过他,看在往日的恩情上,他也不该拉着陆时枭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恨,可又恨不起来,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将那股子浊气狠狠压下,陆母觑了眼低头认真忙活的于望秋,“望秋,还记得三年前时枭出国的事吗?”
“嗯。”
“那三年,他爸为了磨炼他,没给他一分钱,是他靠自己挣了学费、生活费,还出格提前完全学业回国,中间我去看他,他自小生活在蜜罐子里从没吃过苦,却因这在那又小又髒的空间里鞠着身洗那体积膨胀的盘子”
“因为你,他吃了他原本不该也不应吃的苦。”
“陆姨,他吃过的苦不是我造成的,我吃的苦却是因为你们,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陆时枭,这趟我不会过来。”于望秋扯唇微笑,“我不是个不知廉耻的,小时候不懂,现在都懂。”他懂被人嫌弃的滋味,那种深入骨髓让他彻夜难安的情绪。
可现在都过去了,他逃出了泥沼,现在再也没法桎梏他了。
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
以前他是小鱼,现在他长大了。
自由带给他底气,尊严和自在,任他徜徉驰骋。
于望秋笑的肆意,陆母的心沉了下去,在他起身时,她抓住了于望秋的手,“秋秋,你是个好孩子,就当是为了时枭,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这条路比你们想象中的艰难,很不容易的”
“陆姨,你要说服的不应该是我,而是陆时枭,他要不想,我走不脱也逃不掉。”
陆时枭的性子身为母亲陆母怎麽可能不了解,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想从于望秋这里寻找出路,可还是被堵死,这让她恼怒异常。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们就是要不听劝一条路走到黑?”陆母声音微微破音,她刻意压低了。
于望秋擡起头,嘴唇微动,陆时枭走过来扣住了于望秋的手,“妈,你们在说什麽?”
“吃雪糕。”陆时枭将方糕递到了他嘴边,于望秋张嘴就咬了一大口,陆时枭半点不嫌,就着于望秋吃的位置又吃了一口,几乎去了大半,“陆时枭,你的嘴是铁盆吗?”
“啊?哈?呼呼呼---”嘴被冻的直哈气,陆时枭还在抵赖,陆母都没眼看,只在心里沉沉叹气。
她这傻儿子算是彻底栽了。
第一次正式见家长,陆家倒也没给于望秋下马威,虽说私底下问了话,但礼仪到位,给的都是最高档次,单吃饭就备了十六个菜,热菜凉菜水果甜点是非常丰盛。
于望秋吃了个肚滚圆。
吃饱喝足,陆时枭带着他到处跑,是消食,也是为了阻止他和陆父陆母的‘审问’。
玩了一下午,两人回去,看见的便是坐的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顿时,于望秋就露了怯,生出了退缩之意,陆时枭还是如常,和于望秋十指相扣,一一和他介绍认人。
于望秋脑子都是空的,只木然的喊人,至于是谁,长什麽样,他完全没印象。
好在有陆时枭挡在前头,他倒是没咋被波及。
兴许是他们僞装的太好,于望秋也不由得放松下来,直至陆时枭被指使出了门,他的亲戚们依旧和气,只是问出的问题却比陆时枭在时尖锐百倍。
“你们打算以后怎麽办?就这麽两个人过一辈子?”
“要孩子是要领养?要养出来不是个东西,你们要怎麽解决?”
“现在年纪小,可以潇洒任性,年纪大了不就得考虑现实问题。”
“要我说,你们还是再想想,自古讲究阴阳调和,你们两个男人,现在粘在一起是因为新鲜,等新鲜期过了,人老珠黄,可别把自个耽搁了”
无数问题扑面而来,于望秋脑子都是懵的,同陆时枭在一起后,他其实一只都有在故意避免谈论这些问题,他确实还年轻,他也想过以后,只是让他过于焦虑内耗,因此他尽量避免。
可如今他们不顾他的意愿全然揭开,这让于望秋无所适从的同时生出难言想要爆发的烦躁,可顾忌是长辈,他没开口,只紧紧闭嘴。
无所适从间,陆时枭如救世主般出现,他紧紧将他搂进怀里,笑眯眯道,“大舅,我们还年轻,以后的事以后考虑也不迟,国家在发展,社会和公共设施也是,就算我们以后没有子女,养老问题也不用愁”
听着不废吹灰之力将所有问题解决,于望秋擡头星星眼,被陆时枭隐晦的捏了把。
这种旁若无人的亲密落在陆家人眼里就是大大的刺眼,一时间都被气的直喘气。
这一回合,陆时枭碾压级别的胜利。
见过家长,两人的关系在陆家算是过了明路,虽然无可奈何,但因陆时枭的强硬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捏鼻子同意。
这次见家长还算顺利,回去后两人兀自忙碌,于望秋的工作有所晋升,工资也涨了一大截,这对只毕业一年的他来说很是不易,本是想将外婆接过来,但外婆在老家活了一辈子,到城里她反而不愿意。
虽然沮丧,但于望秋还是坦然接受了,心想着等放假时常回家。
下班后,于望秋喜滋滋往家里赶,到家之前他去了趟超市,买了各种食材水果和零食,推着购物车路过酒柜时,他停住挑了一瓶,结账时更是拿了一盒超薄。
结完账,于望秋拎着满满当当回了家,打开门的剎那,屋里黑黢黢一片,一时间,他心里的所有喜悦似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浇了冷水,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