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河摇摇头,他也觉得不可能,崔元雍要杀妹妹的话,就这憨批一路早就能被一百种方式坑死,何至于等到现在。就算是刻意等离开之后甩脱干系,其实这干系都甩不脱的,人人知道妹妹跟你出门游历,结果死在外面,你这责任怎么脱得开,绝对也是要被问责的。
现在最心急火燎的人就是崔元雍才对。
“不是崔元雍,倒有可能是想让崔元雍背上没看好妹妹导致妹妹横死的大责任。”赵长河笑了一下:“看来你家内部有夺嫡呢?崔家这一辈上了潜龙榜的是不是就崔元雍一个?其他人呢?”
崔元央咬着下唇不吱声了。
有没有上潜龙榜,其实并不能代表别人不如崔元雍优秀,毕竟乱世书是根据战绩说话的,别人可能战绩不显,但实力足够。
何况世家选择家主,倒也未必根据实力,嫡长的身份还更要紧些,实力与人品只要不是太难看导致全族反对的话,基本没人能撼动嫡长地位。
崔元雍崔元央都是长房正室所出,崔元雍看似不是长子,他头上还有个亲哥哥……不过这位亲哥哥是侧室所出,也就是说,别看崔元央喊崔元雍做二哥,其实崔元雍就是嫡长子。
身份最好,又是潜龙第三,名气最大,基本就是天定的崔家下一代家主,别人在他面前真没啥竞争力的。
但如果他出事了呢?
害死妹妹这罪够不够?不好说,但是块好砝码。
起码崔元央的长房亲哥可不止崔元雍一个,庶长子不提,还有嫡次子呢。其他各房是不是也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
崔家这一辈,男丁兴旺。
不过按照这个推理,最有可能性的似乎是嫡次子,同样也是崔元央同父同母的至亲哥哥崔元成,这个可能性让崔元央人都麻了,半天说不出话。
赵长河道:“怎么不说话,我对你家的事情不了解,这需要你说说情况有助于分析啊。”
崔元央嗫嚅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赵长河神色有些抽搐,什么长房次房,嫡长庶长嫡次的,听了头都涨大三四圈,捋了半天才捋明白,大家族寄吧事儿可真多。
他有些头疼地捏着脑袋:“你先不用那副天塌的模样,未必是你亲哥,可能是别人。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更重要问题是——我可能打不过杀手。”
崔元央也想到了这一层。
如果是崔家子弟出钱悬赏,她这个赏金说不定比赵长河那个黄金千两还离谱,贪这财物的杀手可不是什么玄关三四重的,多强的人都不好说。
其实赵长河自己的赏金也可能引来很恐怖的敌人,所以才需要遮掩行踪。
目前没多强的人找上门,无非是没那么狗屎运,哪有什么恰好对这赏金有意又恰好就很强的杀手就在近处?就算在近处又凭什么恰好找到他们?
韩无病也是不知道从哪里大老远找过来的,刚才这个刺客也应该只是去山神庙避雨恰好捡到死兔子,真正的遭遇因素是大家都在山神庙避雨,而不是他们开了雷达。所以更强的人肯定有,一时半会还没遭遇而已,赵长河区区玄关三重,能应付几个?
如果只有赵长河自己倒是很简单的,谁也不知道他会往什么方向走,只要别再逞英雄豪情去武馆自曝在下赵长河,一个月后天知道他在哪里?很快就啥事都没有了。
但崔元央总是要回家的,清河位置就在那,别人不需要来找他们,只需要在去清河的各个路线上分人守株待兔就可以了,怎么送得过去?
“如今就看崔家的反应了,会不会派精兵悍将接应所有道路……”赵长河说着说着又很快自我否定:“好像也不现实,他们哪知道你在被人刺杀?多半以为你跟野汉子跑了,连声张都不太敢来着。”
崔元央脑袋耷拉,兔子耳朵都快垂地上去了。
离家出走一时爽,天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少女此刻真觉得之前赵长河骂得对,这就是个傻子。
“我有个主意啊。”赵长河摸着下巴:“就是可能你名誉完犊子了。”
崔元央奇道:“什么主意?”
“我们只要不去清河,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去看看江南烟雨,看看漠北风光,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他们又没开天眼,凭什么找得到我们?就是等以后你家人知道你的下落了,说不定半年一年都过去了,他们脑子里可能外孙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天下人也该知道了……”
崔元央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应。
赵长河斜靠洞壁,闭目休憩:“还有一个方案直截了当,我们现在日夜兼程赶回清河。悬赏不过刚刚开始,知道的人并不多,真能多少人天罗地网堵你的可能性其实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如果要回去就要尽快,逐利之辈方动,你我已至清河。”
第61章荆棘路
清晨,夜雨初晴。
山中一片潮湿,大滴大滴的积水从树叶上滴落,打在兔子帽上,一片狼藉。
赵长河拉着崔元央的小手,在山林之中一路飞窜。翻过夜里栖息的这座山,不入山间道路,又继续窜上对面另一座山,专挑无人野径。
崔元央没有半句怨言,很老实地被他拉着小手,任由山林荆棘把可爱的外衣割得乱七八糟。
她没有给出选择,任由赵长河安排,但这个态度本身就说明了选择——她不愿意选择第一种。
离家来找赵长河,是被江湖的风波刺激所吸引,也是被与从小所见温文尔雅的家人们截然不同的狂野所吸引,叛逆期的小姑娘一时冲动。当冲动过去,历事再多,她自会知道当时的愚蠢。好在赵长河没有让她失望,否则真被摆成十八般模样,都不知道会多后悔。
在城中被官兵堵上时,她醒悟了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污点,对赵长河自坏名声而保全她名誉的举动知道了感激。
而这一次也一样,如果跟着赵长河远走高飞,这辈子除了嫁给他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考虑好了么?
小姑娘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多。
一旦考虑了,她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至少无法草率地下定这样的决心。
央央想回家了,想爹娘,想哥哥,想那匹漂亮的黑牡丹……不想在外面流浪一年半载的,被他拉着睡觉,生孩子。
央央自己还是个孩子。
但崔元央知道,第二种是一条荆棘路,哪怕赵长河说得云淡风轻,那怎么也比改道绕路危险多了。让她直接开口说我要回家,我们涉险吧,那她同样说不出来。
萍水相逢,赵长河做得够多了,连本普通秘籍都没要你的,凭什么让人家涉险,靠你那块糕吗?人家本来压根就没必要卷在这些事里,早都可以远走高飞了。
赵长河看懂了她的心思,休息了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就拉着小兔子直奔出洞。
崔元央认命地钻出山洞跟他走,当发现方向是去清河的那一刹,小兔子心都颤了一下,就像一块石头从天外飞来,砸进了清河,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其实赵长河天生勇烈,有始有终,他本就会走这条荆棘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