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从是霍家军的钉子,潜入他林府正是为了监视他父亲,监视他,现下他林府败落掀不起风浪,那些钉子自然撤出了。
林鸣之想到林知府死的那夜。
其实那夜,林知府死前拼尽力气在他衣上写了一行字——西厂厂公是假,林鸣之大惊,赶紧将那血书藏起,回到林府后,他在灵堂里对着那行血书坐了一宿,终是将它投入炭火中,烧了个干净。
阿姊小产,父亲被杀,母亲以泪洗面,他成了半个废人,这全都是拜霍凛所赐。
他恨不得霍凛死,为何还要帮他守西北,守一座城?
父亲拼死告诉他是希望他将此事传达给霍府吧,他要让父亲失望了,他要投西厂。
投西厂,哪怕做一个阉人脚边的一条狗,只要可以覆灭霍府,做这西北的头狼。
“我爹生前跟羌人做交易,我从他书房里找到了联络羌人的途径,我可以做那个带话的卒子。”
姜少娴气定神闲:“我有土酋。”
“土酋死士杀霍凛,霍凛睚眦必报,对土酋各方面都限制得很死,也着力派人手盯他们,盯到他们不得动弹,不然,您根本不会见我。”
姜少娴手指敲击桌案,林鸣之说对了。
他成功潜入无庸城,行动自如,身边得用之人只有付珏,姜少娴让扮成西厂厂公的亲信尽可能高调,成功吸引了霍家军的注意,也致使西厂锦衣卫被解了兵器。
他靠着土酋势力与羌人接触,命土酋死士去试霍凛身手,若能将之围杀最好,结果霍凛未死,他被迫与土酋隔开,也与羌人断了联系。
姜少娴冒险近距离观察霍凛,他掌握了霍凛的弱点,可是,他一时间竟无法推进下一步计划。
身在无庸城,他联络不上羌人,可退出无庸城……带不走嫣儿,发现嫣儿是意外之喜,不带嫣儿走,他绝不会独自离开无庸城。
眼睁睁看着霍凛沾染他的嫣儿,看着付珏每夜递上来的,霍凛从嫣儿房里离去的时辰,姜少娴的忍耐快到极限,正在这时,林鸣之找来了。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霍弈被他所杀,接下来是霍凛,霍家……注定是要覆灭在他姜少娴手中。
“我要你给羌人去信,边关互市,正是烧杀抢掠的好时候。”姜少娴沉吟。
林鸣之面色一变:“抢无庸城?羌人疯了!”
霍侯坐镇,无庸城羌人进都进不来。
“谁说劫掠无庸城?”姜少娴双眸微眯:“我要将霍侯引到别处去。”
暗运
关市第六日,天蒙蒙亮,传令兵策马于无庸城内飞驰,城内正值晓市,人流并不多,多是些商贾或大户人家侍婢出来采买,传令兵扬鞭策马,大喝避让,百姓纷纷慌忙让开,马蹄经过之处,竹篓倾覆,菜叶落了一地。
待骏马疾驰过后,百姓再出来收拾一地食材残骸,晓市如常进行,没有一声抱怨。
姜少娴今日穿着一袭青色襦裙,发上插着一支素色玉簪,他望着街口传令兵消失的方向,面露不解。
“姑娘,姑娘!”守在摊子前的老伯唤他。
姜少娴回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仍伪装成水儿,商行的梅子饮太涩口,他向丽娘打听过,晓市上卖的梅子较好。
老伯递上一袋梅子:“你的梅子,是做梅子饮吗?”
姜少娴接了那包梅子,难得地露了个笑意:“舍妹爱饮。”
“这么早起来买梅子,你定是个好阿姊。”老伯夸赞。
姜少娴没有接话,他将梅子小心护好,抬眼望着那长街尽头,不解地问:“霍家军当街纵马,扰乱晓市,踏坏百姓之物,如此骄纵,怎么没人抱怨?”
“嗐,踏坏我们的东西会以三倍之价赔偿,稍后把损失报去霍家军就成,况且我等能安生做生意多亏霍侯镇守此处,有何可抱怨的。”那老伯笑吟吟地。
“就是!我来无庸城十年了,霍侯,霍家军在一日,我就在无庸城做买卖一日。”
“我也是,我也是!”百姓纷纷附和。
霍氏在西北的威望当真是高。
姜少娴取了一颗梅子,拭掉之上的尘埃,轻咬了一口,不过霍氏威望再高,人死也会如灯灭,这颗有些涩口的梅子,他吃定了。
-
骏马在霍府面前急停,传令兵扔了缰绳翻滚下马,手持霍侯手令长驱直入:“紧急军情,报以霍侯!”
小厮大惊,小跑着将该兵引至书房,霍侯、霍凛俱在,传令兵道羌人突袭通州,入城劫掠,通州求援。
通州毗邻西北,因有霍家军驻守在侧,守备军并不多。
“狼崽子,这边厢跟我们关市,那边厢劫掠我们城池!”霍侯取了兵器架上重斧,着铠甲径直往军营去,霍凛要去,霍侯不允。
霍侯抬手点着儿子胸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兔崽子夜夜从哪里出来。”
霍凛:“……”
他蹙眉辩解:“我身上冷香对崇嫣身体有益,仅此而已。”
“你老子我知道,”霍侯哼哼,他可不会像小轩那次那般武断了,得知霍凛夜夜留崇嫣房里两个时辰之久后,他立马命人去查,那姑娘竟有眩晕之症,须连续吸霍凛身上百解之香一月。
“去通州打羌人至少要半月,带你去,你把未婚妻带着吗?”
霍凛沉默。
霍侯笑骂:“父侯还没老到打不动,你急什么?这样吧,这次归来,远征羌族王庭时,许你做你父侯先锋大将。”
霍凛思考片刻,点头答应:“行。”
他亦起身,准备收拾一番去巡视关市,霍侯带兵去通州,保不齐会有羌人奸细觉得是个好机会,想乘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