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身体,迈开腿,扬起衣角,不顾一切地飞奔着,仿若挣脱锁链的飞鸟,张大翅膀低低俯冲,在妈妈看来,对爸爸而言,是怯懦逃跑,抑或是挑战看似绝无可能战胜的火焰呢?
他不知道。
火也不知道,火静自燃烧。
关键的是,他们真的跑出来了!
“少……阿野!阿野!你在哪里?”
远处金管家焦急地大喊,裴野下意识拽住女孩:“你去哪?叫什么名字?我很有钱。你救了我,可以去我家拿钱。”
她答了什么,他听不到。
警笛和喇叭吵得脑壳呱呱疼,前方火光冲天,巨大的商场轰然颓萎。
女孩转头,蒙了一层纱,眉目、表情怎样都看不清。裴野努力瞪大眼,视野明灭闪烁,只记住一头短发。她的斜挎包上,趴着一个很笨很傻的小棕熊挂件。
“再见!”女孩一溜烟跑了。
“喂!”他大叫:“回来,笨蛋!”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似乎要回答这个问题,浓雾蜂拥而至,昏色中倏然浮出一双眼睛。
干净,悲伤,好像泡进牛奶的浆果,眼尾拖曳出一截动人的红。
“裴野……”
她又叫他的名字,声调低软:“所以,就算是在大火里冒生命危险救过你的人,因生病而发胖,你也会这样不管不顾地欺负她,逼她去死……对吗?”
心脏猛然一紧,裴野于黎明时分惊醒,再没能睡着。
挂件
崔真真,崔真真,崔真真崔真真崔真真,她说那话什么意思?怎么知道商场的事?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那她干嘛不早说?
为什么昨晚才说??
一晚没睡好头痛眼黑的时候,太阳升起的时候,坐在餐桌前托着脸心不在焉吃早饭的时候……包括上学路上,裴野翻来覆去一直想这些问题。
想不通。
于是脑海自动回放几个小时前的场景,每放一次便愈清晰。
他记得,那栋楼因闹鬼传闻废弃了很久。他们去的那个教室,以前用来学音乐,所以里面杂七杂八的乐器、乐谱特别多,还有一台旧钢琴,摆在窗户斜角。
他进门时,崔真真正靠在钢琴边。领子被扯得很开,露出奶白的皮肤,细长的锁骨犹如沙漠里掩盖的隆起,颇有些形状,不过不明显。
倒是那些青斑红疮,零零散散分布着,与那双漂亮的眼睛、松散系带一起出现,怎么说呢……触目惊心的感觉。
好比尸体上结出的果实。
那具尸体越腐烂,越脏臭,流大片脓水。果实越鲜亮饱满,自五脏六腑内汲取的营养越多,两者形成的冲击力就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