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见吊起了秦黍的胃口,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说话嘛自是有人捧场才热闹,于是便喝了一口小酒接着道:“侯爵好歹只需你在沙场上搏杀一番建个功立个业就能得了,但这王爵得看你投胎!”
秦黍也不是当真一点事儿不知,她有前世打底,对于那晦涩难懂的史书她虽没翻阅过几本,但基本的一些常识还是知晓的,“你是说,这大燕朝的王爷都是宗亲?”
陈岳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看了秦黍一眼,而后便若无其事地道:“都是皇帝的亲儿子,可不是宗亲嘛。如今我们这大燕朝有三个亲王,一个是镇守在赵州外摈北虏的赵王,一个就是蓟王,这最后一个便是南御西南夷的西南王了。这三位王爷都是先皇的儿子当今的亲叔叔。”
秦黍眨了眨眼,这兵权散落地方,这皇帝可当真是放心!
她随手夹一根菘菜,似是随意道:“那皇上手里岂不是无兵?”
“这三州的兵难道不是皇上的兵?”陈岳反问回去,他是想从秦黍嘴里探听出什么,好知道她的底细,可谁知他一杯酒都进了肚,也不见她对他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陈岳暗道这丫头不是腹内空空便是城府太深!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的谋断心计皆在他之上,看穿了他这一句话背后的言语试探。
陈岳拿话来探秦黍,秦黍心里是知道的。凭心说,陈岳也是个面上稳得住的人,单是瞧他脸上那点神色,脑子要是转得不快呢,还真是看不出他的用意。
可他不露马脚,自有别人露了马脚。她取银子那天,本就是随手选的时间,偏她一去济康堂,问起陈岳的信儿,莫掌柜脱口而出就道,陈岳现如今就在秀水县。
这让秦黍不禁疑惑。前头莫掌柜还说与陈岳无甚交往,理当是不清楚陈岳的行踪的。哪怕是前头托了人打探,便也只该打探个模糊的行程出来,怎么她一开口,那人就好像在秀水县覃等着她似地。
莫掌柜的话前后矛盾的厉害,秦黍跟济康堂打交道又格外留意些,这不就注意到了嘛。偏到席上,这陈岳也偶有神色端倪,她前后一琢磨,觉得这两人不仅有交情,说不得这陈岳还跟那前去赵州平着叛的庾浚有着关系呢。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是一派言笑宴宴的样子,这佳肴美酒吃着,嘴里闲话聊着,时间便也就打发了。
临了,秦黍要走的时候倒是托着陈岳帮了一个小忙。
“她让你帮她去槐州买粮?!”还是那个雅间,此时坐在秦黍原先那个位置上的却换成了莫掌柜。
莫掌柜思忖道:“她怎么想起买粮了?莫不是又想改做粮食生意了?”话刚出口,他自己便摇头否认道,“她这药曲生意才刚开始,断不会就这般撩开手的……”
他在那头碎碎念着,声音也不小,陈岳一字不差地都进了耳,他是不明白,这老莫何至于将一个小丫头的心思这般揣摩。
“她一个幼学之年的小丫头,心计哪至于你说得那般!”陈岳有些不以为然,“刚才在席上,我看她虽有些聪明,但我走南闯北多年也不是没见过!你说他有卢先生之能,显是夸大了些吧。也得亏主上不在,缓了你直接将人送他跟前的时辰,要不然回头闹出什么岔子你还得跟着吃挂落!“
莫掌柜哼笑了一声,他看着陈岳就像在看过去的自己,他要不是跟这小秦姑娘打了这许久交道,通过这桩桩件件的事儿将人看了出来,任是谁冷不丁地跑他跟前说这么一个幼学之年的小姑娘心计谋算有这般他也是不信的。
“不过这丫头也是有些奇怪,她居然反问了我一句‘皇帝手上岂不是无兵’?你说,”陈岳皱眉道,“她一个乡野丫头是怎么瞧出这朝中局势的?”
莫掌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瞥了他一眼,“所以我才说她有卢先生之能。”
他看向陈岳,反问道:“你能凭那三言两语堪破朝中局势吗?”
陈岳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嘴。
他不能。
但……就不能是那丫头提前从那儿打听到风声到他跟前来唬他的吗?!
莫掌柜瞧一眼陈岳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有不服,他想了想,反正日子还长,陈岳和秦黍打交道多了,到时候他自会知道的。
莫掌柜换了话题,“那槐州的粮——”
陈岳不等他说完便道:“我自是要帮她筹买的。”他轻敲了一下桌面,了了莫掌柜一眼,“主子的话可是你帮着给传过来的,你倒是忘了。”
他们家主上可不是有这般闲情逸致的人。
他递了话出来,便就是一种明示——秦黍这人他是用得着的。所以陈岳哪会为这点事拂秦黍的情面,再者他和秦黍以后生意上还多有来往,这人才刚见着,两人又无甚交情,可不得靠着这一饮一啄之间将交情立起来嘛。
“只是这去槐州要过潭州,潭州山多谷深,只盼着那群西南夷别跳出来搅事儿才好。”陈岳不无忧心。
莫掌柜犹疑,“……潭州不是有西南王坐镇吗,这西南夷竟敢这般猖狂?”
“谁知道呢。”陈岳嗤笑了一声,“前头有几个行商去槐州过潭州的时候就被劫了,那几船货都没了不算,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走商走商想挣的就是那一倒一收的钱,那几个行商里头有个家境微薄的,这一趟就赔了个倾家荡产,人直接就跳了荡水了。”
莫掌柜摇头叹道:“西南夷这般猖獗,西南王若不出手,日后走商谁敢去他潭州……”
陈岳道:“行商本也不是为去潭州,谁让潭州正好就横亘在槐州前方,偏潭州又把持住了荡水,任是谁要过这条水道,都要先往西南王府递拜帖。这得了西南王的回帖的行商,这条水道便算是走得安稳了。就是这般折腾,反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借道潭州的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