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之前说过诸如“你是我的一切了,我也要是你的一切”的偏执话语,曲欢想,他如果回答“喜欢”,那流笙大概率会怨怼、会气愤,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这里是别人主导的幻境,一切还是小心些为好。
但若要他回答“不喜欢”——曲欢想,他凭什么顺着流笙的心意呢?
曲欢如往常般无甚反应,流笙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头,看着屏风外的少女道:“你们是外乡的旅人么?”
秦肖肖看过去,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可见赤幽族公主端正坐在高台上。公主垂下眼睛看她,神情似悲悯世人的神女。
她受蛊惑般,情不自禁绕过屏风,走近公主。
公主身上带着股冰冷感,给人以拒之千里外的感觉,手侧抱着一只极其漂亮的雪色狐貍,给她添了一些人间气。
秦肖肖看流笙看得呆了,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美貌。她曾见过敦煌的神女像,觉得流笙与神女如此相似,一点不像凡间的生灵。
公主手上给狐貍顺着毛,面上露出个清浅的笑,柔声说:“能劳您走近些吗?我的小狐貍好像挺喜欢你的。”
秦肖肖受宠若惊地接过流笙递过来的小狐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她摸摸小狐貍软乎乎的脑袋,又捏捏它轻软洁净的耳朵,对上狐貍琥珀般的黑色眼睛,她小声地自言自语:“你好像阿欢喔。”
秦肖肖早就觉得曲欢像一只矜贵漂亮的白毛狐貍,现在看见了真的狐貍,她又觉得是狐貍像曲欢。
也许是因为她和曲欢相处得更久,早习惯了曲欢的模样。
曲欢这时不希望她认出自己了,变成一只狐貍被随意揉搓这种事想来还是有些丢人的。他只能尽量躺着,把自己就当一只普通狐貍,什么也不做。
流笙垂眼看着属于自己的小狐貍在别人怀中,眼中情绪不明。许久之后,她主动开口:“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
秦肖肖递给流笙手臂,流笙掀开她衣袖,看嫩白手臂上狰狞的魔物伤。
秦肖肖正疑惑为什么流笙会知道她有伤,而下一秒,流笙拿指尖划破自己的手腕。
“你……”秦肖肖眼睛瞪大。
血液滴在伤口上,伤口急速愈合,不久完好如初。困扰她许久的魔物伤,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解了。
许是看她讶异,流笙调皮地朝她眨眨眼,道:“赤幽族的血肉能活死人,肉白骨。可惜现在全族只我一人茍活着,没那么多血肉了。”
清冷的神女好像回到了人间,一颦一笑都美极,牵动人心神。
秦肖肖:“谢、谢谢,不,不是,抱歉……”
全族只剩下一个人,唯一留下来的那个还要被当成治病的良药,被抽血剜肉,怎么想都不快乐吧?
流笙却不甚在意,道:“你弟弟身上也有伤,不过比你严重许多。我今日有些虚弱了,效用不大,你们明日再来找我吧。”
秦肖肖心中思绪如乱麻。她当然希望能有良药治好曲欢,但这良药不该是另一个人的血肉。她想拒绝流笙,但是又有些舍不得。
这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
怀中一直乖顺的小狐貍突然拿尖牙咬了她。
秦肖肖不懂小狐貍的意思,低头不解地看着,任由它咬。流笙把狐貍的牙松开,把它抱回自己怀中,抱歉地说:“它可能是想同你玩闹。”
秦肖肖迷迷糊糊地应和,怀中温暖离去竟觉空荡荡的。
曲欢咬秦肖肖手臂是因为他实在气愤,他真是不明白假姐姐为什么要直愣愣地伸出手臂,让那人的血液碰到她。
在曲欢眼中,食人魔的毒性虽然不弱,但至少比眼前这个活在两千年前的身份不明的死人安全。曲欢觉得流笙会诅咒除了狐貍之外的每一个人,也许血液就是媒介。
那些人抽取她的血液啃食她的血肉,她最有可能让每一个体内有她血液的人都去死。曲欢早在秦肖肖伸手时就在咬她,但她就像感受不到似的一定要伸手。
曲欢又被抱回流笙身边,他开始更加警惕,也许这不能怪假姐姐没防备心,得怪流笙能屏蔽人的感受、蛊惑人的心神。
曲欢后知后觉意识到,也许这是对自己的小小报复。流笙问他喜不喜欢屏风外的人,他没答复,流笙自顾自给出答案,是喜欢。所以才拿血液去治秦肖肖的伤口。
【你是我的一切了,我也要是你的一切。】
在她死前,她会杀掉小狐貍喜欢的每一个人。
曲欢想这精神还真是不正常,对着一个人就算了,但这是一只狐貍啊,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牲畜,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看,那只占据了他躯壳的真正的傻狐貍还躲在屏风后面,眼泪汪汪地看这边,不敢过来。
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是被自己的主人吓到了吧?可怜又讨厌的傻狐貍,为什么要用他的躯壳露出这么丑陋的神情?
【别哭了。】
趁着年龄相近的两个少女在说话,曲欢悄悄拿魔气联系布鲁。
脑海里突然响起声音,布鲁惊了,左右看看又前后看看,没找到出处。
曲欢:【你能听懂人言,这是识海意识。你可以说话,我能听懂。】
布鲁:【呜!呜呜!呜呜呜!】
曲欢:【……算了,听不懂。】
布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曲欢:【别说了,我听不懂。我之前还一直以为动物都可以沟通,原来也需要智力正常的动物啊。】
布鲁:【呜~】
曲欢:【听着,我们换了躯体,我还不知道怎么换回来,所以我们得配合。我在你主人这里装一只狐貍,你在我姐姐那里装一个人。我会帮你照顾好你主人,你也得照顾好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