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阵会让注视着他的人必须回答他的问题,如果说的不是实话,会触发法阵攻击,攻击的疼痛一般人难以忍受,所以被问话者迟早会说实话。
秦肖肖呆呆地抬眼看曲欢,她张开口,却又紧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曲欢眼睛里的血色散开,阵法攻击被触发,攻击对象却是他自己。两行血泪自眼睛流下,曲欢轻声呢喃:“我不能知道么?”
曲欢轻笑,忍着疼痛,擦干净眼睛流出的血,语气亲昵:“姐姐,天道护着你呢。”
曲欢第二次凝结法阵,眼睛里的血污浑浊不堪,语气却轻快,他含笑说:“我换一个问题吧,姐姐,你是谁?”
秦肖肖同样没有回答,法阵再一次攻击曲欢自己。
这回不只眼睛,曲欢的耳朵也开始流出血液。
曲欢第三次凝结法阵,直接问:“目的呢?你为何而来?”
同样没有回答,阵法攻击结阵者。
曲欢安静下来,不再问了。
秦肖肖低着头,继续呜呜咽咽地哭,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曲欢看她无知无觉、无辜哭泣的样子,做出猜测:“所以你不是我姐姐,你占了我姐姐的身躯,杀我又救我,玩弄我于股掌之间。”
曲欢朝秦肖肖扬眉,“我也早觉得你不像了。除了躯壳,你和我姐姐没一处相像,是吧?”
秦肖肖仍然受三次阵法的影响,听不见曲欢说话。
曲欢继续询问:“你不是我姐姐,对吧?”
他话语随意,神情却脆弱,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卑微,一遍遍重复:“你告诉我你不是……你不能是我姐姐。”
曲欢不能分辨三世的姐姐是否为同一人。
他的三个问题只能证明姐姐的身份不一般,却并不能证明这身份不一般的姐姐是哪一世来到他身边的,是第一世,第二世,亦或是第三世?
曲欢三世为人,唯有第一世的苏清曲对他好。他宁愿相信第二世的苏清曲被有预谋的人顶替了,也不愿意相信,苏清曲三世是同一个人,一开始就带着预谋接近他。
“我该怎么样辨认你?”曲欢茫然了一瞬。
第一世姐姐的身影淡去,渐渐与眼前人重合。
那个在战乱中护着他、跨越山河、一路从偏远山村到上京的人,渐渐变成了眼前蹲在地上、埋着脸哭得难过的少女。
曲欢慢慢地想起来,少女哭得这么凄惨,似乎与他有关。
曲欢想:我被骗,我被杀,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埋着头的秦肖肖满脸泪痕,曲欢凑近她,好奇地问:“姐姐为何哭呢?”
怎么自棺中醒来时不哭,现在才哭?
秦肖肖没回答。
曲欢拿手指一点一点擦去她的眼泪,轻声叫唤:“姐姐,姐姐,你听不见我讲话么?”
秦肖肖的眼里空茫,黯淡,不停流出泪水。
曲欢安静下来,只这样看她。
一会儿后他凑到秦肖肖耳边,满怀恶意地问:“你被玩坏了吗?”
像一只只会流泪的破布玩偶。
曲欢又看了几眼,斩钉截铁说:“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从来不像你这样哭。她只哭过一次,那是……”
曲欢停下来,他并不想回忆那天哭泣的苏清曲。
他只见苏清曲哭过一次,见时觉得稀松平常,心中无波无澜,但苏清曲哭过的第二日便死了,曲欢于是从那场恸哭中理解了苏清曲流泪时的绝望无助。
他再看秦肖肖,便开始想:会不会你哭也是因为绝望无助,我只是还未能理解?
如果我放着你不管,你是不是也会第二天突然死去?
曲欢突然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心目中的“破布玩偶”,轻声同她絮叨:“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离开我,记住了吗?”
“你是我的。”曲欢依恋地靠着秦肖肖,宣誓主权,“如果你确实不是我姐姐,那你就是属于我的。我姐姐喜欢上官宸启,我要让他们合葬一处。你刺了我一刀,如果我没有报复你,那你就必须喜欢我。”
曲欢可以接受一个人爱他,也能接受一个人恨他,他唯独不能接受一个表面爱着他的人,实际憎恶他。
他先前无法原谅秦肖肖那一刀,但一旦他把恨他的秦肖肖和爱他的姐姐分开,一切都变得可以接受。
曲欢大抵知道,秦肖肖这幅隔绝外界的模样是因为他对她施了三次阵法。虽然阵法最终反噬在曲欢自己上,但秦肖肖是凡人,神志多少会受到损害。
这么久不醒,要是再不醒,可能真会变成个只会哭的傻子。
曲欢擦干净秦肖肖的眼泪,没顾及自己面上的血迹,朝她笑着说:“这是我第二次救你哦,我先替你记着,你要还我的。”
曲欢的血一般不可以治病,他虽然有能治病和恢复神志的血脉,但因为身上魔气太重,吸食了他血液的,往往还来不及病愈就死了。
在医馆时,曲欢的血可以治伤是因为并蒂莲煞吸去了他身上大部分魔气。现在,他吸食了坟山不少残魂,积攒了不少魔气。要想血液能治病,曲欢得先放出魔气。
曲欢并不觉得可惜,他手指一划,手腕被割破,血液汩汩流出。
他把魔气聚集在血液里,自手腕伤口一点点流出。血液吸引来无数蠢蠢欲动的残魂和魔物,曲欢又得分出精力同它们对抗。
他想要杀光坟山的魔物,这样待到他放干净魔气,没有自保之力时,就没有魔物可以伤害他了。
血液流得越久,曲欢的面色越苍白,到最后他眼前发黑,他开始怪罪,这具孩童身躯真难用,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