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闻言拉着王氏不依:“我跟二妹妹动手动脚有什么嘛,我又不是真小子,她又不吃亏,反是贾琏这个臭牤子,他,他,他”
王氏慈眉善目盯着凤姐,一幅公正无私之态:“他什么?你倒是说啊?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去说给老太太,与你主持公道,管教贾琏与你赔情认错,完了还叫他跪祠堂去!”
凤姐怎能说自己咬着贾琏下巴了,贾琏呢,啃了自己鼻子了之前呢,他还用胳膊磨蹭了自己小胸脯子,这会儿还疼呢!
这话闺阁小姐能说么?
凤姐虽然泼辣,却是正经娇滴滴大小姐,那件事儿她想起就羞怒交加,遑论说出来!
只得撒娇胡扯皮:“哎哟,姑母,您要替凤哥做主啦!”
王氏年岁渐长,又不爱行动,原本身子不如年轻了。又刚刚高龄生产尚未完全复原,正是该清心静养才是。偏生她受了赵姨娘郑贵姨娘暗算,她又是跟凤姐一个德行,我可负人,人不得负我,吃不得亏,喜欢怄气。
这一怄气呢,就整夜整夜抓心挠肺难入眠,即便做梦,也在跟赵姨娘贾政打官司,辞费滔滔,恨意绵绵。
好在宝玉无端端得宠贾母,连带贾母对王氏越发和煦看重,她才心宽体健,身子逐渐好转。熟料她刚好些,尚未完全康复,恰遇张氏有孕这茬子,贾母委她掌家,这可是千载难逢良机。
正如当初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王氏正要借机显显身受,岂肯错过。不顾病体尚未痊愈,一力承担家务,连贾母要李纨帮办也回绝了,说要小两口赶紧开枝散叶。
至此,王氏致力家务,事事亲力亲为,无比尽善尽美,意在超越张氏,交贾母瞅瞅谁是最合适主母。
且她不止劳力还要劳心。
你道为何?
也是王氏得陇望蜀,刚掌了家,看着马库房金银珠宝房契亩产,想着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二房就会扫地出门,自己儿子闺女将靠着贾政七品俸禄生活,真叫她恼红了眼。
这一恼恨,便打起了小算盘,一来算计二房如何提升地位压倒大房,这个王氏做了两手准备,正在实施:一是敦促贾珠日夜用功,二是谋划元春进宫伴驾。
豪门规矩,长幼有序,嫡子承家业。
贾母在一日,大家一家人哥俩好,你有我有大家有,好吃好喝没问题。
王氏心中明镜似的,贾母固然私心偏爱贾政与宝玉,看不惯贾赦好色颟顸,与张氏也不对盘。却也不会公然违背祖训,越过大房,让贾珠宝玉袭爵。最多不过在分家之时多分些田产金银与二房。二房不仅与爵位无缘,贾府荣华也与二房无缘。二房迟早搬出荣国府,成为荣国府客人。这种结局则是王氏不能容忍。
王氏不愿意搬出荣国府成为旁支客人,再进荣国府还要看奴才脸色赛银子通神。恰如后廊上五嫂子,后街六老太爷。
再者,国公府小姐公子议婚,可比员外郎家小姐公子有分量。所以,王氏打定主意,绝不搬出荣国府。逼不得已,王氏也要设法熬到宝玉成婚再说。
想着容貌姣好的元春,王氏心中藏着一份不可说的希翼,或许三年五载,二房就有了转机,袭爵承家未必不可。毕竟这京中二房掌家者不是没有,二房袭爵者也有先例。
说起来,这王氏为了丈夫儿女真可谓绞尽脑汁操碎心。
只是这一切目前尚属镜花水月,贾母已经年近七七旬,天远地进。不知道还能维护二房多久,王氏必须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日夜苦思敏想之下,终于给他寻到一个两全其之法,那就贾王再次联姻,拿下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主母之位。这一重任便落在娘家侄女王熙凤身上。只是这一私心,王氏就连贾政也说不得,只能在心中咕咚咕咚独自翻腾捣鼓。
她是日里算计元春贾珠前程,夜里则百计千方谋算大房爵位,金银亩产。就这般日操劳,夜熬心,日复一日。就是个好人儿也操病了。别看王氏看着尚好,其实全靠人参汤撑着呢。
她这里已经是色厉内苒,外强中干了,哪里经得起凤姐这一通又搓又摇,早就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了。
可是,无论王氏怎么劝说凤姐只是听不进去,王氏只得手抚脑门呻吟出声:“哎哟,凤哥,凤哥,不要再摇了,再要姑妈可就晕了。”
周瑞家里原本避在门外瞭哨,闻言迅速给王氏奉上人参茶,王氏咽了一口才好些。
王大太太瞪了凤姐一眼,忙着替王氏拿捏太阳穴:“姑奶奶这还是怎的了?熬不住就言语,你哥哥认识个太医好脉息呢!”
两姑嫂说这话,交换眼色,王氏暗示大嫂下决心。王大太太看着标志女儿不甘又无奈。
凤姐虽然貌美如花,却坏在性子太刚,逞强好胜不计后果。实在不适合深宫生存,不如进贾府给王氏做个帮手,确保荣国府跟王家利益一致,这虽是往事提议,却也是王子腾认同之事。只是这凤姐自幼极有主张,王氏与长嫂正苦无机会说服凤姐就范,认从家族安排。正遇上贾琏这事儿,正好比瞌睡遇上枕头,整合事宜,决议岂会再再不纵容凤姐刁蛮任性。
这倒不是王氏不帮凤姐,除开为自己谋利益,王氏还是十分喜欢凤姐这个聪明爽朗的侄女儿。只不过王氏深谋远虑,不允许凤姐任性破坏它的整体部署,他当然会帮凤姐,却不是这会儿,她要帮的是在贾母面前去说合,替凤姐争婚,获得贾府未来主母资格。
当然,这之前,他必须借机说事,拿下凤姐,打消凤姐其他肖想。在王夫人看来,皇宫之中有一个聪明灵慧元春就够了,凤姐进宫无益,或许还会闯祸连累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