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亭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上一世,由于李云柔病重,姜世忠的心思根本不在官场上,也从未涉及到这些政治争斗里,他唯一一次被卷进去,是陆慎造反那日。
那一日,姜亭月在陆慎手里沦为人质的消息不胫而飞,姜世忠一大早就被宣进宫,不知道宫里密谈了什么,一个时辰后,姜世忠头一回没为这个女儿低头,他手拿圣旨,死守宫门,可惜最终惨败。
是以姜亭月一直都知道,她爹是坚定的保皇党,所以她也很奇怪,她爹捏着陆慎这么大一个把柄,居然什么都没做。
兴许做了什么,只是他瞒住了姜亭月。
她有些紧张的抓住李云柔的手,愣愣的问:“阿娘,阿爹不会出事吧?”
造反是崇贞二十年的事,离现在还有五年,怎么她却觉得,皇权争斗早早的就开始了?
“不会。”李云柔声音轻轻,笑着说,“怎么突然联想到你阿爹了?你阿爹厉害,不会出事的。”
“那我们怎么突然去别庄?”某些时候,姜亭月还是有些敏锐的。
“因为煊儿。”李云柔笑着摸摸她的头,说,“煊儿病才好,太医说他年纪太小,底子虚,不能用冰,否则会损伤根基,但太热也不行,阿娘思来想去,便想着让你嫂子带他去庄上避暑,但我想着,干脆大家一起去。”
好像……也说的通。
“那雁姐姐和二叔母她们呢?还有祖母都出动了,她们也都是去避暑的吗?”姜亭月问。
“是啊!”李云柔面上表情没有丝毫漏洞,笑盈盈道,“我跟你二叔母说,人多热闹,一起去别庄玩些时日,她思索着觉得行,就一起来了。不过你祖母倒不是去避暑的,她想你祖父了,准备去五行山住些时日,只是恰好今日撞上了。”
姜亭月心底那点儿怀疑,在提到祖母时,就彻底消失了。
祖母与祖父感情很好,每年祖母都会去五行山住些时日,有时候一年到头都不回京也很正常,因为祖父没入姜家祖坟,按照他生前所求,祖母一人顶着所有压力,将他葬到了五行山。
那个地方,似乎对他们有特殊意义。
更何况,若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祖母绝不会离京,别看爵位在阿爹身上,可真正能起到定海神针作用的,是年轻时上过战场厮杀,又与太宗有过私交,得过御赐之物的祖母。
姜亭月偷偷踮起脚,隔着人群,望了眼手拄龙头拐杖,满头花白,一脸威严的祖母。
她知道,祖母那根拐杖里,藏着一件天大的秘密。
礼节
既然是去同一个地方避暑,姜亭月与李云柔说了两句话后,就去了姜寻雁的马车。
她是自己一个人一个马车的,既没跟二叔母一起,也没跟两个嫂子一起,姜亭月掀开帘子上马车时,姜寻雁正垂眸望着什么,听到响动,吓了一跳,迅速将东西往身后藏去,见是姜亭月,才松了口气。
“月月,你怎么来了?”
“你看什么呢?”姜亭月奇怪道,“怎么藏的这么快?让我看看?”
姜寻雁有些害羞,不情不愿拿出来,小声说:“没什么,是……是实明哥哥给我写的信。”
两人年末就要成婚了,虽然决定在两地各大办一回,但麻烦事也不小。
周实明他爹去世的早,周家开明,在得知周实明他娘不愿留在周家当寡妇后,爽快的给了休书,他娘在他年幼时就离开周府了。
无父无母,周家正在商议派谁来参加上京这场喜事,周实明是嫡系子孙,又是长子,派来的人,地位不能太低,但过高的只剩下周实明他祖母以及几位年岁已长的长辈,路程太远,老人家怕是承受不住。
但地位一低,会显得对姜寻雁不重视,所以周实明便将难处与姜寻雁说清了。
姜寻雁只给姜亭月看了第一张,第一张是说正经事的,后面几张都不大正经,她没敢给姜亭月看。
但光是第一张,姜亭月看着上面的措辞,就觉得牙齿酸倒了,她搓搓胳膊,也不接着看了,塞回姜寻雁手上,道:“怎么解决你就跟我直说吧!你俩的信我就不看了。”
“实明哥哥派人去找了他在外游历的九叔公,说如果顺利的话,九叔公会带着他两位叔父来上京,但怕有意外,所以先同我说好,他怕我觉得是他不重视。”姜寻雁说着说着,红着小脸,露出甜蜜的笑,又不好意思拿信纸遮住。
周实明的九叔公,姜亭月知道这个人物,他从年少时就游历诸国,写下不少游记,就姜亭月也看过两本,是个名声响当当的人物。
“雁姐姐。”姜亭月认认真真听完,握住姜寻雁的手,轻声道,“真好,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这副女儿情态,姜亭月越看越眼熟,上辈子定亲后的她,也是这副模样。
但雁姐姐比她幸运得多,她喜欢的人,也很看重她,与她两情相悦。
曾经姜亭月也以为,看重一个人,不在礼节上轻她半分,事事为之操心,应当也是喜欢的,一如周大人对雁姐姐这般。直到她遇上陆慎,她才知道,其实有些人,是天生擅长事事做到完美,他能为你规划一切,但不影响,他另有所爱,能放任别人杀你。
这个念头突兀显露片刻,又被姜亭月按回去,她拉着姜寻雁的手,小声问她有关新婚之事。
上辈子,她光操心自己的都操心不过来,这辈子倒是清闲了,可不得好好八卦一番。
姜寻雁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婚期越来越近,府里每一样准备,都叫她心下压力很重,她又期待又忐忑,一时间,也想找个人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