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升看向窗外,外面春雨绵绵,绿草如茵,一派春和景明。
在他来看,金州并非是个好地方,这里的铜臭气太重,太过于落俗,像是由金银硬生生堆出来的。
可他并不能否认,金州第二风流公子,的确有几分姿色。
像一壶老酒,晕在了雨里,让人醉生梦死。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
“在下一场雨来时,我会回来。”
放晴
昨夜的金州下了整夜的雨,还伴着雷声。入睡前裴焕生以为雨季暂时不会停歇,怕是要过了清明才得放晴。却是在二月的最后一日,大清早的,就见到了阳光。
还有些冷,带着风,让人不太舒服,可是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暖和的。邻里甚至是将被子拿出来晒,悠哉悠哉地搬着板凳,坐在院落里头嗑瓜子。
裴焕生看着刺眼的阳光,有些恍惚,他歪歪脑袋,看了一眼四周。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崩断了。
他意识到,金州放晴了,祝升不会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这样的,有时候不知道见的是不是最后一面,没来得及道别,就先分别了。他和祝升算得上是有这么一段过往,一段情缘了。但他们总归不是一路人,还是要分别的。
裴焕生这么想着,幽幽地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他将平又唤来,让他趁着天气好,将衣物被子都拿出去晒晒。
平又今日没见到那位夜桥的祝升,想来他们之间是不会再见面了。正如平又一直想的那样,裴焕生身边人来人往,没有谁会为他停留的。只有自己,还有时夜,兴许会一直陪着他。等日后裴焕生不想再做生意了,金喜也会离开的。
无论是情人,还是朋友,裴焕生都很难留住他们。甚至是师父。好在裴焕生也没有要留住谁的想法,他看得开,仿佛也认定了自己是孤寂飘零的命。
平又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的天气,弯着嘴角笑了一下:“的确是好天气。”
直到如今放晴,裴焕生才觉得春光正好。只是他也有点可惜,不知道祝升离开时,是否看到这样好的春色。
他和时夜再一次去看北边的地,上次来时阴雨连绵,路不太好走。今日虽然放晴了,但也全是泥泞。他看了一下水土流失的情况,他规划了一下,过些日子天气依然很好的话,等路好走了,就把这些树全部伐了,再平整土地。过段时间,就去挑桃树。
午后天色有些阴暗了,但也没有要下雨的样子。清明在即,他去了来香园,查看各地茶叶的情况,定了新茶的价格,留了几批在自己手里,打算送人。
金喜来到来香园时,就看到裴焕生在帮着分拣茶叶。听时夜说他一早就去了北边看地,计划过几日砍树。金喜不由得想,好像祝升的离去,对裴焕生的影响实在不大。就像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各自好聚好散,似乎这段情谊不曾存在过。金喜这么想着,也就放下心来。不过可惜了祝升,还想着要回来。
就算是这样,金喜也觉得两人不太有什么可能了。于是也就没跟裴焕生说祝升还会回来的话,兴许那时候裴郎君贵人多忘事,又把祝升给忘了呢。兴许祝升压根不会回来,只是随口说的戏言呢。
金喜走到裴焕生身边,陪着他挑挑拣拣,但基本上是一把抓,胡乱放,差点被裴焕生一脚踢出去。
“来我这添乱是吧。”裴焕生笑着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君山银针和大红袍倒是拣好了一些,给你姐姐和汪老板送去。”
金迎还没过门,裴焕生在这里不好称汪鸿之叫“姐夫”,也怕惹金喜不高兴。
金喜听了点点头,说:“他俩的婚事定了,四月十九大婚。真是便宜汪鸿之了。”
听他这么说话,裴焕生都能察觉到他在咬牙切齿。他忍俊不禁,将手里最后一点茶挑拣完,拍了拍手,和金喜从后门出去,再走几步,就到了他的草屋。
“那我得想想准备什么好东西送上了。”
“他们两个生意人,你送些金银财宝,他俩肯定乐呵乐呵。”金喜开玩笑道,他们这些人虽然俗气,但是真的要是送银子,反而像是在看不起人。
裴焕生连连摇摇头,才不会将金喜的话当真。
金喜说:“上次你送给汪鸿之他娘的镯子,听闻夫人很喜欢啊。”
“是吗。”裴焕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金娘子大婚,倒不能也送一只镯子吧。”他轻轻笑了笑,落座后开始煮茶,“你呀——就别给我提这些有的没的了,真没一句可靠的话。”
金喜吐了吐舌头:“哪有。我也犯愁送什么好呢。”
裴焕生取出一盒茶叶,他看了眼,发现并不是他常喝的龙井。这茶叶子曲卷,呈现褐绿色,光滑油润,闻起来香气浓郁。
裴焕生有些恍惚,夹了些茶叶放在壶里,滚烫的开水冲下去,蜷曲的叶子舒展开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茶壶底部,汤色浓郁色如琥珀。
“铁观音。香气四溢,十分怡人。但喝起来实在太涩。”裴焕生不怎么喜欢乌龙茶,像大红袍也是陪着汪鸿之才喝两口的,至于铁观音他平日里更是不会碰了。
金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见裴焕生没有换茶叶,知道这个话题得聊下去,得要说些什么了。
“是祝升之前在这喝茶留下的吧。”
裴焕生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太忙,他来这里的次数兴许比我还多。”说着,他轻轻地笑了笑,把玩手里的小茶罐,“西湖龙井竟然都被他换成了铁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