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接过银两,脸上全无一丝勉强,仅有可见的欢喜与感激。
老大夫看着这一大家子,目光不自觉柔和,“如此,老朽也不多客气了,半月后我再来。还有,百相草这么好的药材,可多种,广种。你们家好日子还在后头。”
心急回去炮制药材,老大夫交代几句后,赶着借来的驴车回镇。
林家人送了老大夫,还没及转身,就看到三道人影从院外拐角蹦了出来。
眼熟得让人反胃。
又是张家那三口。
“你们又想来闹啥?”张翠娥脸色立刻冷下来。
林家其他人也皆拧了眉,目光不善。
张婆子态度却全不同以往,脸上堆着笑走近,嗔道,“这孩子咋跟爹娘说话呢?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就不兴是来看亲家跟外孙哪?亲家母你是明理人,我们这次过来真不是来闹事的,是有别的事想跟你们商量商量,咱进屋坐着说去?”
她话音还没落,那边李婆子从家院里探出脑袋来,嗓门老大,“林家的,要不要帮忙?我把村里劲儿大的都叫过来!骂架有妇人!打架有汉子!”
“怎么哪都有你?是看不得我们两家姻亲关系变好怎么着?”张婆子对这个妇人心里恨得不行,吃她家用她家的了非跑出来搅事儿?
就没见过这么招人恨的搅事精。
担心磨蹭久了节外生枝搅和掉她的盘算,张婆子箭步上前挽住林婆子的胳膊往院里带,“亲家,咱先进屋!你放心,我们真不是来找你们要银子的!家世明上回对他姐姐说话不好听,回去以后心里总不得劲,这不煎熬了一段,特地过来跟他姐表个歉来。”
这话说出来,林家没一个人信。
张翠娥更是直白的翻了个白眼,让她信这个,她宁可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张家三口人脸皮厚,只当没看见那个白眼。
他们是在老大夫付银子的时候杀到的。
特地在院子外头隔墙听了会,六十斤药材,两筐子,挣下三两。
再次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草药换成了真金白银,心头越发震撼激动。
跟银子相比,什么白眼压根不是事儿。
林婆子其实已经隐约猜到张家来意,顾着儿媳两分脸面,给儿子儿媳使了个眼色后,到底让张家人进了院子。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半晌,太阳开始往西沉。
灶房被斜阳拉出一条狭长阴影来,林婆子没带人往堂屋去,就在灶房里提了几张凳子,坐在灶房前听张家要说出什么花。
“这几年咱两家因着个小误会险些闹成仇,翠娥待在这边连娘家都不肯回了,亲家母,你也是当娘的你说说,自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闺女,不认家不认爹娘,换你你恼不恼?心凉不凉?”
张婆子甫落座就开始扯起袖子抹泪,张老汉埋头不语。
张世明则一扫之前嚣张跋扈,满脸讪色。
“一开始我心里确实是憋了一口气,好么,你不认我这个当娘的,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可时间长了,到底还是会想着念着,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岂是说扔就能扔的?不过是赌气罢了。”
“当娘的不管做啥,不都是为了儿女好?怕她苦怕她累,怕她下半辈子受委屈后悔……我这女儿不理解为娘的心哪。当然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气上头了话赶话的啥都往外蹦,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这次来是听说了你们家日子开始好过了,种那百相草的挣着了钱。我跟翠娥她爹就商量着过来看一看,亲眼见着了才能放心不是……嘿,没想到来得赶巧,正好撞见你家卖草药!这回我们是真放心了,你们林家是厚道人家,家里挣了钱,儿媳妇肯定能沾着好,翠娥的好日子来了不是。”
林家无人搭话。
从老到中,再到几岁的小娃娃,俱是坐在凳子上听她一个人唱念。
尤其林家捡的那个野娃子,认真得眼睛眨也不眨,跟听故事上瘾了似的。
张婆子咬牙,暗暗杵了老汉一下,让他搭个台阶。
张老汉撩起眼皮扫了林家人一眼,知道这台戏到底唱什么,大家其实心知肚明。
他冷哼了声,道,“翠娥嫁过来这么些年,咱两家打过不少交道,也算知根知底了。废话抹掉,我就直说吧。”
张翠娥断亲
林家人全无意外。
照旧不搭话,等着张家老汉继续往下说。
这已经是他们能保持的最大的气度了。
张老汉眼睛阴沉沉,“百相草挺能挣钱,你们林家靠种这个药草,一年下来能挣不老少。我别的不多说,翠娥嫁到你们林家以后,孝顺公婆,和睦妯娌,还给林家生了两个接香火的,这功劳,在林家是头一份了吧?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还有一句话是百善孝为先。她在这边把公婆当亲爹娘孝顺,倒把亲爹娘当仇人,我也不跟她计较,要不然这事情就是闹到衙门去,错也在她,是她不孝!到时候连带着你们林家也得被外人戳断脊梁骨!家风门风有问题,传扬出去,对家中小辈更不是好事。”
停顿一瞬,他趿着鞋子在灶房廊檐随意踩了踩,“林家百相草挺能挣钱,姑爷家好过了,帮扶一把妻子外家,不为过。我张家也不贪心,不问你们要银子,只要你们肯给我们家点百相草药苗,我张老汉今儿把话扔地上,以后再不会来为难亲家。如何?”
张世明激动的手指头哆嗦,舔着脸朝林二河、张翠娥夫妻俩笑,“姐,姐夫,你们伺弄这百相草,一亩地一个月就能挣下好几两,镇上开大铺子的日子都赶不上你们好过啊。你们手指头漏一点,关照关照咱老张家,关照一下弟弟呗?以后咱自家银子足够花,姐姐姐夫也能省心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