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阳鹤氅飘飘,一手抱琴,另一手端着药碗,大剌剌收回踹门的脚,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药童默默收起伞,替他掩上门。
“喝药。”
他“啪”一声将药碗搁在戚言面前。
不愧是神医,到底有几分专业在身,如此动作碗中汤药竟也半滴未洒,只在碗中摇摇晃晃。
戚言看了眼,端碗饮尽。
刚放下碗,手被汤阳一把捞起,诊了诊脉。
“行。”恢复得还成。
真就一口气吊着,硬是把命给吊回来了。
“少看两眼文书,用目过多、忧思过重,都伤肝气。”
说罢,汤药又冷笑一声:“不过这话说与你听也是白费,你向来不遵医嘱。”
“神医的医嘱,岂敢不遵?”戚言从闵煜手中接过一杯清水,饮了两口,冲去汤药的苦味。
汤阳冷哼一声:“不敢当,受你这话真是抬举我了。”
他还不知道戚言么?当着他的面肯做个样子就不错了,何时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过?
相识多年,懒得和她争。
汤阳寻了张桌案把琴放下,席地而坐,“方得了页古谱,弹与你听听。”
暂且别看那些公文了。
世人只知汤阳医术超凡绝圣,却不知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同样高超。
有幸得神医救治者算不得少,可听过神医抚琴者却寥寥。
此时拨弹,琴音袅袅,绕梁不绝。
伴着窗外细雪,仿若隐入避世仙居,别有一番清静滋味。
“今日的琴音,似是燥了些。”一曲毕,戚言评道。
“心中有火,可不就燥?”汤阳望着她冷笑,“我都想不明白……”
戚言抬眸,和他对视着。
眼神冷冷清清,也清明极了。
“行,我不说了,”汤阳一挥袖子,“你愿意这样旁人也管不着,下回少找我救命。”
闵煜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是什么哑谜,但听到神医撂挑子,他忙道:“汤神医息怒……”
汤阳烦得要命:“闭嘴,用得着你替她求?”
“为何斥我君父?”戚言不满。
“好好好,”汤阳气笑,“一方诸侯,是说不得!”
他上下打量闵煜几眼。
自打为戚言施针,摘了白绫之后,他便再未缚眼。
一双多情桃花眼配上一袭星月道袍,说不出的风流恣意。
他瞧了一阵,不知是看出了什么门道,眼中带了些莫测的意味:“改日请襄君饮酒。”
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甩袖而去:“告辞。”
他的药童在他身后撇了撇嘴,十分习以为常地朝两人拱手告了声罪,抱起琴“噔噔噔”追上去。
着急忙慌地要为神医撑伞,还不忘回头替他们掩上门,一时手忙脚乱:“师父等等我!”
逐渐合拢的门缝间,汤阳于风雪中大步流星而去,丝毫不顾细雪沾白了墨发。
“汤阳一贯这个脾气,君上勿怪。”戚言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