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沉默良久,那粗粝的声音方才又慢慢响起。
“靖国……甚好。”
殿中回荡起靖王低沉的笑声,辉煌大殿上,无端泛起一股阴冷。
“襄公来我靖国做客久矣,也该是时候归返故土了。”
靖王高坐殿堂,一挥手,身侧的宫人手捧一方托盘,步下台阶,将那托盘放在老襄公面前。
撤去上方罩盖的绢帛,托盘之上的,正是襄国国印。
老襄公僵直的目光定在国印上,良久,方才挪开一些,而后便不敢再看。
“不知靖王……”何意?
“自然是,物归原主了。”靖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似意味深长。
“你我皆为天子封臣,代天子治理封邦。封国之间偶有龃龉,都是常事,然则两国相争便如兄弟阋墙,到底不是光彩之事。”
“天子以礼治天下,诸侯往来也当以礼为先,是以,靖国愿送还国宝,助襄君归国。”
“再则,襄公久不掌权,料理国事恐怕力不从心,寡人欲遣能臣康叔礼、田兆二人从旁辅佐。”
“襄国公室几近覆灭,而今襄公重掌大权,世族难免有不顺服者,或有……忤逆子,欲同襄公夺位,寡人再遣大军护送至襄国边境,又遣近卫千人随身,助公平定内乱,重掌襄国。”
桩桩件件,靖王为襄公思虑周全。
只是,靖王口中所提“忤逆子”又会是谁?
忤逆子,忤逆子……
大约是那个与他处处不和,从来给他添堵添乱的儿子。
当年国破之时,其余的儿女都守在襄都,寸步不离,于是被靖军一个个杀死在他眼前。
或斩首,或穿心,或绞刑……死得不能再透。
他一一数着,襄国公室除他之外,再无活口。
能避过襄都屠杀,茍活至今的,想必也只有那个领兵在外,不听宣召的世子。
当年宣称战死边境,原来也是诓骗国人,诓骗公室与世族的虚言。
那逆子向来不安分,狼子野心,他是一早知道的。
如今竟还胆敢搅弄风雨,烦扰靖王,待他回到襄国,必当清理门户,为大王分忧。
而今襄国可复,他也得以返回故土,一切都是得益于靖王宽仁。
遑论靖王周全,为他思虑筹谋,为他复位铺路。
凡此种种,恩同再造。
来日襄国也必当奉上金银粮谷,美女绢帛,一应贡品,以答靖王款待美意,与宽赦之恩。
老襄公感激涕零,枯瘦干瘪的身躯颤巍巍地拜伏下去。
拜之,再拜,叩谢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