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随即跨坐到哀鸣的特级咒灵身上,用膝盖压着其胸脯。唯独将其脖颈上的致命伤迅疾修复,然后捡起手指迅速撤回到青年身侧。
如月时雨用死气之火将哀鸣的特级咒灵如牢笼一般包裹起来,说:“我去把小堇叫来?”
五条悟摇摇头,看向不远处:“不用,她来了。”
如月时雨也侧眸望去,那少女还不习惯用双腿走路,被五十岚焰撑着小臂,颤抖着踉跄。
可她的的确确在尝试用自己的双腿向前走。
如月时雨见少年无恙,心中松了口气:“你就没有更绅士一点的扶法吗,五十岚焰。”
五十岚焰翻了个白眼:“我够绅士了。”
“手指都已经取出来了。”五条悟对少女说,“我没有时间给你一一解释。但老人确实是被你诅咒了。”
五十岚焰开口喝止道:“喂!你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吗!”
“焰。”如月时雨唤住对方,轻轻地摇了摇头。
五十岚焰瘪瘪嘴,小声道:“嘁。”
“诅咒的定义很广。”五条悟说着走向前,蹲下来看着少女,“结论而言,他是因你而生成的咒灵,他的行为都是你在潜意识中的想象。你要学着变得更加坦诚,去面对你所做过的事情。”
他停顿片刻,沉声道:“没有什么比「诅咒」还要坦诚的东西了。”
少女攥紧了拳头又松开,红着眼眶看着毫无理智可言的咒灵,其外貌几乎没有人类的样子,彻头彻尾是咒灵的身体。
“我无所谓他的外形,我只是希望他能认出我来。但我又害怕他会凶我,怕我会让他失望。”回道堇深呼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又说,“我活成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样子。”
如月时雨深深地看着回道堇,后者注意到视线,与其相望。
回道堇松开五十岚焰,慢慢地走向站在火笼前的如月时雨,莫名地,她觉得对方正在于其共情,似乎是有相似之处,那双金色的眸子里是挣扎,也有坚定。
“时雨先生,您愿意分我一点勇气吗?”豆大的眼泪顺着颧骨,一滴两滴接连落下,回道堇抿了抿嘴唇,声线发颤,“把这里都烧光吧。”
如月时雨闭上眼睛,手指向里一勾。
回答她的是以他们为中心,无情地吞噬一切,向四周扩散开的火焰。
回道堇走向特级咒灵,火笼像是拥有意识向两侧扭曲,为少女的通行开辟道路。
她看着特级咒灵,四肢还在扭曲地生长,面目扭曲,哪还有她爷爷的模样。
可她还是轻声开口。
“爷爷,我是小堇。”
“您说过,我们的姓是绕路的意思。明明这里是依据我的渴望而形成的领域,我走到您的身边,居然也花了这么久,一点都不愧对这个姓。”
“我很胆小,从小就很胆小。我害怕一个人待在播放着古典音乐的店里,可您告诉我这是雅致,是后来的年代里出生的孩子很难体验到的风味。我不懂。”
“您常说您活不久了,让我拥有一技之长,至少日后不会饿死。每天训练都好苦,我不懂事,当时真的好讨厌小提琴。您晚饭的时候会哄我,那才是我熟悉的您。可越哄,我越委屈,最终哭闹到您也红了眼眶,忍不住吼我。”
“在您去世后,我们乡下那套房子归了远房亲戚,我和他们不熟,也不懂那些纷纷扰扰,当时有很多好心的阿姨帮我,都是儿童保护中心的人。一个人了之后我才体会到您所说过的「雅致」是什么,音像店的音乐确实是唯一能够安慰我的东西。我怕黑,深夜醒了总是会把音乐放到最大。后来我才知道,这可能成了谣言形成的导火索之一。”
“儿童保护中心的阿姨们说,你们去了很好的地方,我也会越来越好。几十年后,就能带着很多美好的故事与你们重逢。”
“可没有人相信我,外面明明好多怪物,两周前我才从来客口中听说那就是「咒灵」。那些阿姨们死在了它们手里,我彻底不相信了,我没法相信了。”
“我努力过了,爷爷。”回道堇流着泪,泪水越来越凶,语气却是越来越平淡,“可是我太小了,我真的尽力了。”
“然后我好恨,好恨。每天深夜都在音乐声中哭泣,我不懂,既然是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你们不把我也一起带走。”
火焰冲天,黑夜亮如白昼,燃烧声不断,烟雾被五条悟用咒术拂开。
如月时雨咬紧了嘴唇。
特级咒灵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安静下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少女。
回道堇跪坐到他身侧,说:“爷爷,我杀人了。”
她的声音终于哽咽起来,断断续续,近乎听不清晰。她攥紧腿上的裙子,将头深深地垂下,动作像是在神前忏悔的修女。
可她不是修女,老人也不是神灵。
“您说,我是不是、没法和您去同一个地方了?”
特级咒灵的胳膊还没有长全,抬起断臂左右动了动。回道堇困惑地向前凑近一点,那断臂轻而笨拙地拂去了她的泪水。
这一瞬间情绪崩溃如山崩地裂,在少女近乎失声的哭号中天空撕裂开来,整个领域开始瓦解。
五条悟走近如月时雨,对方眼尾泛红,正失魂落魄地看着地上斜插着的刀鞘。
他说:“我对我的学生,说过一句话。”
如月时雨眨眨干涩的眼睛,哑声道:“什么话?”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1]”五条悟伸出手指,将对方垂至额前的一缕长发勾起来撩到后方,“然后我今天才意识到,这种「爱」不仅限于情爱,范围非常得广。人到头来还是自私的,感情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