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白青岫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却没有想那样多,他从容不迫地蹲下身食指轻挑起贺卿的下颚,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配你这个佞臣是委屈了这两句词。
但朕一时间也想不起旁的了,便叫做青山吧。”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见你是青山。
论品貌才学,世间或许无人能出其右。
同眼前的这个人接触得越久,便越觉得其余之人无趣。
白青岫心知这不是一个好的念头,却还是放纵了自己的心。
偶尔会想,若他是女子该多好,便光明正大地将他娶了。
生同衾,死同穴,他们或许还会有一双儿女。
许多的问题也都可以迎刃而解,可也没有这个假如不是么?
贺卿那冷淡的眉眼在望向白青岫的时候总显多情,他深深地看着对方,试图从其中窥探出对方的所思所想来,而后垂眸应声道:“诺。”
四目相触,白青岫被这目光惹得气息微顿,正欲要亲吻对方,便被侍从打断了,说是林询求见,白青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收了手起身道:“你去见他。”
贺卿同样起身,不由得说了句:“林相要求见的人是您。”
“他想见朕?”白青岫坐回了椅子上,那懒散的神态中隐约有一丝烦躁,“林相怎么会想见朕,若无要事他恨不得躲着朕走。
他同你倒是亲近得很。”
言语间略有停顿,继而又道:“你且去同他叙旧,省得整日里看得朕心烦。”
那言语倒像是拈酸吃醋一般,贺卿不由得莞尔:“奴婢同林相只是挚友,并无朝中利益纠葛,亦无过多的感情在里面。
林相一心为国,更不会同奴婢同流合污。”
贺卿这番话是在向殿下解释,也怕殿下的猜疑会影响林询的仕途。
“朕知晓林相是君子。”白青岫万分不耐地打发了贺卿离去,等人真的离开了又觉得身边少了贺卿有些无趣,他将贺卿留下的墨宝反复观摩了几遍却静不下心来,左右还是出了营帐问守门的侍卫:“林相现下在何处?”
“回禀陛下,林相应当是去了西林狩猎。”侍卫的言语令白青岫心生诧异,他原以为林询只是个文弱书生,却没想到他还会骑射之术。
也是,文臣武将在数百年前本不分家,若逢乱世便更是如此,多是文能下马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辈,只是更擅长哪个而已。
“朕出去走走,你们切勿跟来。”白青岫嘱咐了一声,他闲庭信步地走出营地方才施展轻功朝贺卿所在的方向奔袭而去。
秋日里的山林间满是枯叶,踩上去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白青岫不想被人发觉便选择了在常青树的枝丫间纵横跳跃,犹如骨骼轻盈的雀鸟一般。
等他瞧见贺卿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那天边云霞尽染,贺卿着一身鸦青色的骑装坐于马上,他们在枫林间高谈阔论,未至深秋,枫树尚未落叶,青黄交织间间或看得见一抹赤色,或许是那落日的余晖太过热烈,染红了这片枫林,连带着贺卿那暗色的衣裳也带上了温度。
白青岫在树上隔着距离瞧着贺卿,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贺卿,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笑如朗月入怀……
“贺兄当真好本事,在下本以为你被拘束了这样久的时日,这骑射之术应当是有所退步的。
在下本以为今朝也该由我胜过你一次了,竟还是比不过你。”林询言语间有稍许的无奈,那并非逢迎讨好的言语,而是再真诚不过的夸赞,其中或许有羡慕却并不嫉妒。
“林相过誉,人各有所长而已,不若你我相约下一次的棋局,到那时你再胜我。”这一场再简单不过的胜利却让贺卿由心地笑了,那笑意明显,比过往文人墨客所描绘的这世间罕有的景致还要更引人入胜,周遭的绚烂仿佛被抽空了色彩只剩下了黑白,只那一抹浅金交映的鸦青色格外的清晰。
此时的他是那样的轻松愉悦,这是贺卿在白青岫面前不曾有过的模样。
白青岫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苦涩:是了,他们虽然素日里不对付,但也同样引对方为知己,君子和而不同。他们可以毫无避讳的谈古论今、行止由心……
可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够如此,贺卿虽然也常笑,但多是哂笑、假笑、嗤笑、刻意撩拨人的笑……
唯独没有这样情真意切的笑,或许是有的,可总是真假参半,白青岫也记不清了,说到底自己如今是帝王,又有谁敢真诚相待呢?
从一开始,他们便隔着身份互相猜忌,贺卿待自己从未真诚无欺过,而自己待他也做不到信任二字。
他们的牵扯始于利益的纠葛,在这宫墙之中又哪有什么绝对的信任可言?能有所谓的真心已是难得,至于其余的……
林询戏说道:“只怕到时候你还是杀得我一败涂地,我便再无颜同你比试了。”
贺卿失笑:“论对弈,你我历来互有胜负,又何来一败涂地之说?”
这两人皆是世之大才,贺卿擅武功兵法谋略、而林询擅长治理民生,这并不是说别的他们就不会,只是说更擅长哪些而已,他们是棋逢对手、酒遇知音,那样的惺惺相惜,便剩下了躲在树上生闷气的白青岫,他反复斟酌考量过后还是压下了胸中的躁郁:也罢,难得这样高兴,就不去打扰了。
,硝烟起
那副画面瞧着总有些刺眼,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白青岫悄无声息地去也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