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春林眼冒金星的时候,他听见了周围女知青咯咯的取笑声,他自觉没脸恼羞成怒,挥开虞大力上前想要搀扶的手,一瘸一拐地逃离了现场。
熊春林后来越琢磨越生气,他觉得当时虞大力是故意让自己上去的……就算不是故意的,自己也是替这个背时鬼丢的脸,于是记恨上了他。
熊春林当上小队长之后,就经常把最脏最累的活都留给虞大力,虞大力几乎从来不会反抗,但就是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让熊春林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虞大力从农田里直起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知道自己已经错过饭点之后,虞大力索性直接回知青点。他准备趁着没人好好洗个澡,然后再给妹妹回信,问问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当虞大力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却看到村长熊宝七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仿佛已经等候多时,而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竟然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菜,土豆跟大肉片堆得冒尖,另外还有一小碗白米饭。
这一看就不是大锅饭能做出来的,难道是村长自己家开的小灶?虞大力在心里想。
熊宝七递给虞大力一大杯凉茶,率先开口:
“大力啊,你来咱们双江村也快两年了吧?你这孩子一直都实诚,我就知道你肯定又为了干活来不及吃饭,特地给你送饭菜过来。”
“你快坐下歇一歇,尝尝我家老婆子的手艺。”
虞大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犹豫着接过熊宝七手里的凉茶一饮而尽之后,试探着开口:
“村长,你突然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虞大力这样直愣愣的问自己,熊宝七在心里暗骂这小子可真不识好歹,怪不得自己儿子不喜欢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算了,谁叫这小子有那么有权有势的亲戚呢!
想到领导今早跟自己说的话,熊宝七压下心头对虞大力的不喜,继续佯装热情地跟他攀谈。
“瞧你这说的!你熊叔我啊,是特地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看到虞大力明显带着期待的眼神,熊宝七又在心里冷笑,再清高的小子不还是想要好处!
然后虞大力就看着熊宝七面露得意地跟自己说:
“州口岛那边给你安排了工作,你小子可以回城了!”
中午刚收到妹妹虞巧儿的信,这会儿就来消息说可以回城了,虞大力知道肯定是妹妹在这中间出了大力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但是说话还是带上了矜持,不想在这对父子面前过多暴露自己。
“谢谢村长,那我什么时候能走?还是说先忙完这阵子的农活……”
“还说什么农活?大力你还需要干什么农活啊?有当军官的亲戚怎么不早说,哈哈哈……”
“我家春林孩子气,之前跟你闹着玩呢!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明早上我就让这小子来给你赔礼道歉,再把你送到镇上取打车……”
熊宝七后面说的那些,虞大力再也听不进,他只记住了“当军官的亲戚”这几个字,又想起虞巧儿在心中写的营长跟营长儿子,但是怎么就成了亲戚呢?
第二天一早,其他知青照常起床准备去地里干活,虞大力被熊春林喊住。
熊春林没有了往日那副故意使绊子的小人嘴脸,想要变现友善但又不太自然,一张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大力,你今天不用去干活了……你帮自己要带回去的行李收拾下,我等下借生产大队的牛车送你去镇上。”
虞大力点头答应了,无意在回家前再跟他起争执。其他知青听到熊春林的话,纷纷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虞大力其实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两套换洗衣服已经洗的发白,上面甚至还有几个同色系的补丁。
虞大力在双江村消遣的唯一方式就是看书,但是这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他没有带走,放在了跟他关系最好的那个男知青廖丘枕头底下。
熊春林在前面赶牛车,几次转头想要跟虞大力说些什么,都让虞大力忽视而没好意思开口。
一直到镇上搭长途汽车的地点,熊春林才找到机会说话:
“大力,你的户口证明我爹都替你办好了,你回去之后交给当地负责人就可以了。”
熊春林说是这么说,手里却还拽着虞大力的转户口证明,虞大力两次尝试从他手中抽出来之后,终于在今天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
“你到底给不给我?还是说你想抓紧时间最后再给我使个绊子?”
听出虞大力话中的讽刺,熊春林那张肥头大耳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结结巴巴地开口:
“大力,你能不能不跟我计较以前那些事……”
虞大力只觉好笑,不知道熊春林哪有脸说出这些话:
“什么样才叫计较?是我回去后写信检举你跟你爹?还是我找我那个厉害的亲戚也给你来使绊子?”
听到虞大力说起那个亲戚,熊春林想到自己爹熊宝七昨晚上跟自己的耳提面命,更加着急,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大力……”
就在这时候车来了,虞大力从熊春林口中一把抢过证明资料,最后撂下一句: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我离开之后,你又开始拿其他知青撒气。”
熊春林忙不迭地答应,想要再跟虞大力说两句,但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虞大力后面又辗转换乘了火车跟汽车,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赶上了前往州口岛的船。
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虞大力只觉恍若隔世,怅然地看着阔别两年的家乡,这时一个穿军装的小兵向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