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还没有明白这些长辈间的情感。
贺章之同暖暖一起,凝望着加护病房的窗口,看着胡智勇进行医治。林沐风的挣扎渐渐平缓下来,但脸上挣得失去了血色,一片的青白。
众人都不忍心再看,低垂下眼睛。
“沐风从小就是一个坚强傲气的人,那年……”贺章之苍老的眉眼,担忧的面容,充满回忆的语气让暖暖和亦寒不约而同转头,专注地看着他,想听他接下来说出来的那些回忆。
“大约应该是1965年的时候吧,沐风才十五岁,他的父亲被打成右派,在干校里旧病复发,突然病逝了。造反派和红卫兵冲到沐风的家里,把沐风父亲的藏书和古玩砸的砸,烧的烧。我看到沐风一言不发,疯了一样去抢那些被丢在火里的古书,被红卫兵拳打脚踢,被火烧伤了手背也一声不吭。后来沐风的妈妈给他上药,问他疼不疼,这孩子咬着牙,说不疼。
“我想,这孩子的骨头有多硬。那天夜里,沐风的妈妈被造反派带出去审讯,第二天,我们发现她在天井里割腕自杀了。
“我们都担心这个孩子会受不了这些打击,有谁知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黄鱼车,载着他妈妈的尸体去了龙华火葬场。后来,他被赶出石库门,他们家的亲戚在解放前失散的失散,出国的出国,留下来的也不敢收留他,都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就睡在学校边的草丛里,一边被批斗,一边还坚持学习。
“你们的爸爸,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啊!所以我相信,他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暖暖和亦寒听得出神,想着父亲渡过的那些艰难的岁月,觉得如此不可想象的艰难,彻骨的辛酸弥漫全身。
“老爸,他,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亦寒说。
贺章之把自己的视线从病房内调回在亦寒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不是那场文化大革命,你爸爸应该是在十八岁就要去国外的大学念医科了啊!那个错误的年代耽误了多少年轻人的前途啊!”
暖暖也随着外公看向亦寒,看着他那变得凝重的脸。他认真地,恭谨地,异常虔诚地站在哪里。
她才知道,在亦寒的身上,原来承载着林沐风没有完成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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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是一件什么东西?
当梦想还存在意识里的时候,那么抽象和虚无飘渺。但是,当林暖暖面对着高三分班的时候,发现或许那梦想正在眼前,等着自己去选择。
“我还是选择文科吧!应付物理化学,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暖暖对杨筱光说。
杨筱光东看看西瞅瞅,打探着周围相处两年的同班同学的去向:“大多数同学都选理科,为什么我觉得那么难的理科那么多人爱又那么多人擅长?”
“因为选理科的话,大学专业选择多啊,高考分数线向来是理科线低文科线十几二十分的。”杨筱光的前座转头说,“天才都选理科!”
“鬼!”杨筱光挥舞书本反驳,“自古中华大地出文才!”
前座嗤之以鼻:“现在老早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了。杨筱光,你可是落时落的厉害。”
阳光正走过来,被杨筱光的前座叫住:“我们数学天才课代表可是选物理还是化学?”
阳光略停了一停,说:“没想好。”
杨筱光嚷:“还没想好?今天就要把表格交给王老师了。”
课后,暖暖收好同学们选择的表格交到小王老师的办公室去。
“林暖暖,你还是选文科吧?”小王老师问。
“嗯。”暖暖点点头,笑着对老师说,“所以到了高三,还是王老师的学生。”
小王老师正是教语文的。因为暖暖这一届学生达到人数高峰,原来的那些高三任课老师不够分配,二中的校领导只得不拘一格从新教师当中选拔能胜任毕业班的教师人才。向来教学很有一些思想和成绩的小王老师当仁不让地被挑选了上来。
暖暖说得十分诚恳,口气是带着依恋的,哪一个学生不喜欢这样一位活泼的亲切的年轻的老师呢?
小王老师很高兴,也有些担忧:“我是第一次带高三,希望能和同学们共同努力了。”
暖暖很有信心地一点头。
“其实,暖暖你的文笔很不错,美术功底也好,到了高三倒真的是可以尝试去考一下艺术类专业的,也能给你高考多护一层驾。”小王老师说。
到家后的林暖暖将小王老师的话说给林沐风听,林沐风听得连连赞同。
“现在能为学生想的周到的老师不多,你们这个小班主任倒真的是挺不错的。”
“高二的时候,她不主张贴白榜,还被教导处通报批评了呢!我们班的同学都很佩服她。”暖暖补充说道。
“你想好选择什么专业了吗?”亦寒在一旁问。
暖暖凝神认真想了一下:“其实,小王老师倒是启示了我,很想试一下设计类的专业。艺术专业录取线不会很高,如果通过专业考试,倒是真的是给高考打了双保险。”
说着叹口气,双手撑着脸颊,噘噘嘴,转过脸面对亦寒说:“我可不像你,考理科跟吃大白菜一样简单,还是得打好双保险啊!”
看着暖暖这副可爱的小女儿态,亦寒忍不住,笑嘻嘻地撸撸暖暖的头发,把暖暖的刘海弄乱,暖暖佯做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动手整理自己的刘海。
“诚实的小丫头。”亦寒还想再伸手撸暖暖的头发,被暖暖眼明手快地用手格开。
“你比我小,不要没大没小。”继续瞪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