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这一管东西,仿佛从这一小管溶液中,能够穿越漫长的时光,看到二十几年前居铭染、云萍、居望椿以及居芸心,他们在同一个实验室里细心研究。
贴心的小妹愿意为了大哥与二姐的生存事业,主动提出自己成为实验对象;担心小妹身体不适甚至可能会影响体内胎儿安全的大哥和二姐,夜以继日地留在实验室里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开发出有效的药物,尽可能地降低妹妹受苦的时间;而爱屋及乌的云家大小姐,则是一直陪在自己丈夫身边,提出有效且理论上能够根治的建议,为一整个实验提供了无法估量价值的意见。
而居芸心,其实也基本一直都是云萍在进行照顾。
“那段时间,有些时候,我经常会问大嫂:居家是一个极为自私自利的家族,许多人都各怀鬼胎,有着自己异常自私的心思,你嫁给我大哥,不会后悔吗?”
居芸心突然回忆起了那段日子。但她是微笑着的,也就是说,那段日子并没有特别难熬。
“她告诉我,大哥早就已经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跟她说了,那些从小到大经受过的家庭恩怨,以及在这个家庭里接受过的非人一般的待遇,从小受过的经历,包括那些最为隐秘的事情,她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大哥竟然这么信任她,将一切都告诉了她——或者更应该说这是大哥的勇敢,毕竟知道了这一切,就说明大嫂要和他一起面对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危机。”
“后来,直到大哥白手起家开始成立属于自己的公司,与居家彻底划分开来,我才总算是明白了大哥的勇气来源何处——居氏集团,从来都不是他所挑选出来的垫脚石、踏板,而是他作为与过去分割的最后一场盛会。”
缓缓地,居芸心将目光投到居棋诺身上,与他对上一眼。
“当年居老爷子发现原初之种对于现在的萨里科斯病毒患者并不管用,瞬间就毁掉了他手里所有的原初之种。但替他收拾场地的居项栋则在居老爷子不知道后果的时候,发现了实验室内起初感染了原病体的患者,在处理掉原初之种后没多久,体内的情况缓和了下来,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后,身体彻底恢复了正常。”
“了解过萨里科斯的你一定对这种病毒很熟悉,但能让人彻底恢复健康,你觉得按照现在大家所拥有的技术,实现的概率能有多大?”
收起了唯一的原初之种后,居棋诺稍稍愣了一下,随机开始思考。
“嗯……虽然我一直都有在关注实验室的实验概率,但按照当前可见的概率来看,理论上应该有百分之四的概率,相当于极低的概率了。”
对于居棋诺的严谨,居芸心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年居项栋发现了原初之种的作用后,想过利用原初之种研发出唯一的萨里科斯解决药物,但他失败了,因为他连原初之种都研制不出来。然后他不知道从那里听来了一个说法:说大哥在研究原初之种的时候,感染过萨里科斯原病体,但很快就治好了。”
这个从未知晓的消息对于居棋诺来说无疑是新线索:“爸爸真的感染过原病体吗?”
居芸心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大哥确实感染了原病体。那是在实验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大哥和二姐都一致认为,做出萨里科斯病毒清除药物的关键,是要先了解萨里科斯到底是怎么样进化到现在这样的。”
“大哥一直因为身体对萨里科斯免疫,所以在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太多,以至于就算所有人都穿上了防护服,他自己也还是过分信任自己的体质,而没有做任何防护。”
听到这里,居棋诺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爸爸……原来是有过那么随意的一面的人吗……”
“大哥他随性的一面还不止这么一次呢。”
居芸心也跟着笑了。
这么一小段的回忆仿佛把她也带回了许多年前兄弟姐妹都很快乐的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好人短命罢了。
“当我知道居项栋知道了这件事,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们身边是不是出了内鬼。但……有些意外,这件事竟然是大哥写进了实验报告的存在,而居项栋只是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去大哥的实验报告里找到了这么一件事知道的。”
居棋诺嘴角抽搐。
现在,居铭染作为他的爸爸,要在他的心目中多加上一个“不太聪明”的标签了。
“那现在那份实验报告还能查到吗?”
虽然把东西全都暴露了出来是一件对自己非常无利的事情,但居铭染的行为却又是十分合理的——他本就是为了根治萨里科斯而进行实验研究,既然有原病体感染对萨里科斯免疫者的病例,那就应该一五一十地在报告中说出来。
这也是为了避免未来对萨里科斯进行研究的人,会重蹈他的覆辙。
而那份文件,居棋诺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查不到了,却没想到居芸心直接抬了抬下巴,目光投向居棋诺的身后:“嗯……唯二的两份没有被销毁的实验报告的话,一份在二姐手里,没有人知道二姐放在了哪里,还有一份……在刚来的人的手里。”
居棋诺听到这里,猛地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敞开的别墅大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了的居项栋从车内走了下来,他的随从给他撑着伞,缓缓从别墅的台阶上走了过来。
他摘下了墨镜——尽管居棋诺觉得那副墨镜除了耍帅之外别无用途——露出没有意义的笑容来,与别墅里的人们打招呼:“我亲爱的五妹,还有我亲爱的小侄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巧,大家都聚集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