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居棋诺是进场之前就留意在场所有人的习惯的人,所以这位许久没吱声的“五姨”突然开口说了话,他很快地就精准找到了她的位置,投过目光看去,直直地与她鱼沿对上了眼。
居芸心——居家居铭染一辈五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位,也是身体最孱弱的一位,由于早产两个月,从出生开始就带着难以根治的疾病,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而这场闹剧,可能是给她带来了些许不适。
“我不太想打扰你们,但今天我没有带我的药出来,可能是疏忽了……三哥四哥,这里有些太吵了。反正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她畏畏缩缩地开口,在场所有人都对此没有怀疑——毕竟她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
当年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居芸心甚至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没有参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存在对于居隐山居项栋来说,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
谁会放着自己的有钱生活不管,而去多管闲事呢?
呵……也就居棋诺了吧。
居项栋笑了笑,摆出好兄长的模样来:“芸心要是感觉不太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一些,到家了记得打个电话发条消息,别让哥哥们太担心了,知道吗?”
居芸心,居芸心……
“谢谢四哥关心。我只是……”
居芸心刚站起来,又变得有些不适。她双手紧紧绞着裙摆,在这一场个个都是狼豺虎豹个个都居心不良的家宴里,她像一只误闯的小白兔。
她失落着神色,却令整个场面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甚至连最脑大的居隐山都已经找人安排好了纸巾。
“没什么……看到大家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两句,我自己也颇有感慨而已……要是我的阿瑞还活着的话……”
她转眼来看向居棋诺,假装刚与他对上一眼。
“应该……也有诺诺这么大了呢。”
她的悲伤似乎一瞬间牵连到了一整个宴会,除了对居芸心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因,其他人都万分沉默。
但居棋诺非常适时地就在这一瞬的沉默中站了起来,并把自己的椅子收了进去。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回去吧,五姨。”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许是饰演出来的,但至少要比之前居项栋的笑要真实、有感情得多。
居芸心没有拒绝,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居芸心的存在与不存在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似乎都不太重要,仿佛刚才的一瞬间的沉默,只是乌鸦们刚好在同一时间到达了说话的同一频率,需要一瞬间的休息。
“今天的饭菜很合胃口,谢谢二哥。”
居棋诺离开之前不忘冲居应笑了笑。也许感谢是假的,但对于饭菜美味的夸赞倒是真的。虽然花着本该属于他的钱,但偶尔这么一顿奢侈能让自己也吃到,倒也不算太亏。
只是不能再让居应这么花费下去了。
毕竟居氏集团,他早已交付给其他人。
“因,跟在座各位说再见吧,送完五姨回家,我们也要回庄园去了。”
居棋诺说完这句,就扶着居芸心出了门。而收到准确命令的因总算有借口从这不适应的环境中逃离,他恨不得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与居棋诺的安排,他还是一一打了招呼:“居隐山、居项栋先生,居楹小姐、居应先生,以及一直没有说话的居淋小姐……我们先行离开了。不打扰大家,大家继续。”
他十分自如且优雅地说完这一连串,甚至离开饭厅、关上饭厅的门之前,还与那位甚至要比居芸心还没有存在感的居淋对上了一眼。
居淋,目前居项栋唯一的女儿。
关上门后,他的嘴角暗暗地勾出一抹轮廓。
——
直到走进地下车库,直到坐上车座,直到车子终于驶上马路前往回家的归途,车上的三人才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临上车之前,居棋诺让因用公司新研发的防监听监视仪器扫描了一遍车体,确认了没有人对车动过手脚,车内谈话空间安全,才继续用了这辆车。
要不然还得把车送去临时检修,事情会变得麻烦很多。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完全安全的空间,可以和居芸心说一些只有他们才清楚的事情。
因开着车充当着司机的身份,而真正需要谈话的是居棋诺——临时的离开与提议送居芸心回家,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与居芸心之间相互合作许多年所养成的默契。
“五姨觉得今天晚上这场闹剧怎么样?”
居棋诺饶有兴趣地开口提问,他不认为今天晚上讨论到孩子血脉的事情,会让居芸心感到不适。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事情,居芸心都一个人挺过了。
果不其然,居芸心收起了原本还在饭厅时候的温顺模样,眼底慢慢露出浅浅的狠厉颜色:“我不做评价,只是觉得因的弯拐得比你要好。”
“谢谢。”因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声赞赏。
“我并不是在夸你,我只是感觉在你的身上犹如看到了我自己。”居芸心指出这一点。“虽然有这么一层私生子的身份在,但能够不在意地提出,甚至是自揭伤疤……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你会大有所为的。”
“所以我才要说谢谢。”因再次道谢。“不过听您这么一说,看来您身上的故事比我要丰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