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没想完,坐在自己对面的居棋诺就把一只盘子推了过来,盘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边易的面前,甚至连刀叉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盘子里是一块刚迭放好的三明治——就是居棋诺刚刚在迭的那一块。
而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块三明治意味着什么,居棋诺又推过来一杯牛奶,并优雅地擦了擦嘴:“今天我不想喝牛奶,你去给我拿一杯橙汁来。”
“然后回到座位,吃完你的早餐。”
他那样板着张臭脸盯着边易,边易也没来得及去想更多,只知道去冰箱把果汁拿出来,给居棋诺倒上一杯,放到居棋诺的面前,然后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他刚坐下,居棋诺就站起了身。
“小少爷,您……”
“不用跟着我。”居棋诺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往这边瞥过来一眼。“吃完了早餐记得收拾干净丢厨房那边让那边清洗,然后去书房帮我把上一年的居氏集团财政报告给我找出来。”
“我没让厨房那边准备你另外的一份早餐,所以眼前这份就是你今天早上要吃的东西。”
他从桌面上捞起餐巾纸,雅致地擦了擦嘴,似是不经意般揉成一团,准确地丢进垃圾篓里。
“今天一早上都别来烦我,也别让我知道你没把早餐吃干净。”
他像是两群街头打架的小孩儿的头目,放了句狠话就没了下文,尤为潇洒地离开了。
而饭厅中剩余的边易怔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这整间屋子的布局,以及居棋诺他本人,都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今天像是吃错药一样的居棋诺,让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更为强烈了。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早餐还是要吃——还是那个理念,不吃白不吃。他熟练地握紧刀叉开始吃这一份早餐,把心里的疑惑压进心底,直到喝完了杯子里所有的牛奶,他才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居棋诺的做法是巧合吗?
因为边易突然间想起来,在十几年前,家里暂时收留着那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当时每天早上都是以他自己要求把面包外皮去掉、鸡蛋外焦的那一圈切掉,然后做成三明治的模样,再配一杯牛奶,才能乖乖吃完一整份早餐的。
而由于家中的面包总是为了保证父母能够充饥,避免大早上的去公司上班没有精气神,所以特意买的大片面包,他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一整份四方形的“三明治”。
于是后来,那个脸特别特别臭的小孩儿来了自己家之后,自己的“三明治”就总是也给他分一半,规整地顺着对角线,切成三角形的模样。
虽然一开始切得一块大一块小,但边易很快就能上手。这项日常技能甚至导致了他之后在服装设计的画图方面,甚至不需要上尺子画直线。
而那个臭小孩儿偏生也不爱喝牛奶,每每都会把女仆们递来的牛奶缓缓推到他的面前,谎称“弟弟更喜欢牛奶”,说,那就把牛奶都给弟弟好了,我想喝橙汁,这样的话。
这样想来,那小屁孩儿还挺能撒谎。
但是这些都和居棋诺刚才的行为对上了。
是巧合吗?还是居棋诺早就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但是由于不妨碍他的大计或是日常生活,所以不打算另外管控,就像晚上偶尔会来的乱跑的贼?
这会是居棋诺也不管他随意进入居氏庄园里他的房间的缘故吗?
边易不敢赌,但他隐隐觉得居棋诺一定有问题。
当然,至于是什么问题,他暂时还不清楚。
但他又悄悄地搞来了最新的一份值班表,明天晚上就是很好的去三楼西南边房间的时候,只需要绕开二楼的巡视就好了。
——想到这里,边易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又慢慢地将心思沉了下去,吃起了盘子里的早餐。
——
另一边,居棋诺靠在墙上,身边就是开着门的密室。因为角度处于死角,所以无人看得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占地又有多大。
他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耸了耸肩。
“那家伙应该快好了,你先去执行吧,务必今天晚上清理一下庄园里埋伏着的人。”
“除了他,谁都不能进那个房间。”
与过往相关的不可告人(一)
某些时候,边易认为自己站在居棋诺的角度上来看自己潜入居氏庄园的原因,并不能算得上是坏蛋。
他有好好思考,有好好在庄园里了解过这个庄园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有从各个地方打听居棋诺的为人,甚至经常把他往好的方面想。
——当然,如果居棋诺没有一直把东西东藏西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摆出来的话,他可能会更加相信居棋诺是个好人。
边易如是想。
但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一面,就像边易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至今也无人能被他完整告知、倾吐。
大家都有着自己难过的一方面。
那样脆弱的模样,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居棋诺也一样。
所以居棋诺把自己坚定的一面放在最外面,为自己建筑起一个坚实的堡垒,以保证能够保护自己,不受来自外界的侵害。
但这些伤疤始终是要被揭露出来的。别的人可能认为揭开他人的伤疤无所谓,但要让本人告知对方,可以揭开我的伤疤了,那是另外一件又痛苦、又需要坚定信念的事情。
就像边易今天晚上的行动。
其实他的行动非常拙劣,甚至没有做过提前演练和安排设计,纯属就是打算靠运气,能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的话就再次靠打哈哈说谎话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