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下车后,桑黎雾的手直接被裴砚峥牵住。
男人五指自然而然地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贺屿随着两人身后下车,微妙、克制的视线飞快扫过两人亲密交握的手。
他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快走两步上前,绕到桑黎雾右手边,和前面的两人并肩。
只是和女孩之间的距离隔了四人之远。
像是个同行的陌生人。
多亏这家餐厅的大门足够宽,足够看似三个人实则七个人一起通过。
服务员在前面带着他们去了上次的包厢。
这回在座位上,贺屿没隔开四个人的座位,挪着脚步,在挨着桑黎雾的位置上坐下。
裴砚峥把菜单转到贺屿那边,懒洋洋地抬抬下巴,“你先点菜吧。”
贺屿点点头,拿过菜单翻开,轻声试探问桑黎雾,“…雾雾,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现在不似在车上那般,此时此刻桑黎雾和贺屿是实打实地在相处,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个已经能够确认和她有亲密血缘关系的家人。
家人,在她过去的二十二年中,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温馨的港湾。
桑黎雾在桌下的指尖蜷了蜷,去依赖已经给了她足够底气的男人,她挺直脊背,轻轻摇摇头,嗓音甜润,“不用了,裴砚峥会帮我点的。”
闻声,贺屿只觉得心脏酸涩到快要死掉。
如果不是他五岁那年玩心太强,非要出去玩,他又怎么会连自己妹妹的喜好都一无所知。
出事之前,他性格活泼好动,话也很多。
出事之后,性格一天比一天闷,不爱说话,总是陷入梦魇,爸爸妈妈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他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心理,他应该去怪根源的罪魁祸,而不是责怪批评同为受害者的自己。
可是贺屿还是控制不住深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尤其是想到,在全家人期待中降生的妹妹,原本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大,因为他的一次任性,不知道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过着怎样的生活,就悔得想穿过去掐死当时的自己。
但此时此刻家里寻了多年的妹妹就在他面前,他只能尽力弥补。
贺屿面色平静地敛了全部思绪,随手勾了两个菜,把菜单转给低着头单手打字的裴砚峥。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过看了眼。
【裴砚峥:有什么事情,等宝宝吃完饭再说,吃饭情绪波动太大对她肠胃不好。】
贺屿看完,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只交汇一秒,裴砚峥垂,拿过菜单,从头扫到尾,一手熟练地勾画菜单。
一手落在下面,缠住桑黎雾的小手挠挠蹭蹭。
不知是不是以此缓解她的紧张,但确实刷足了存在感。
菜上得很快,连续几个服务员端着盘子进来,毕恭毕敬地一一颌,把盘子轻放到转桌上。
美食当前,桑黎雾动了动被裴砚峥捉着的右手,裴砚峥侧眸,端详她的面色,见她那双莹亮亮的鹿眸中尽数是对美食的垂涎,没有其他,这才松了牵着她的手。
桑黎雾刚拿起筷子,胳膊还没来及伸出去,面前的盘子里就多了一些她喜欢吃的菜——裴砚峥夹的。
她唇边抿出点灿然笑意,应该早就知道的,有裴砚峥的地方根本用不着她去伸手。
裴砚峥给她夹了一小碟,放下筷子,扯了双旁边的一次性手套戴上,自顾自地剥起那盘甜虾。
动作熟练,没一会儿就剥了一小碗,餐盘里还剩三只未剥完整的虾。
裴砚峥扯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指尖捻着檀木转桌旋转,把那三只甜虾转到贺屿面前。
贺屿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本就一直注意着旁边的动静,见突然停在面前的东西。
有些愣神,转眸看裴砚峥。
裴砚峥勾勾唇,眼神示意,仿佛在说——这么好的机会,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给妹妹剥个虾?
贺屿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如何。
他来之前,听父亲说过,妹妹有了男朋友,有过幽有过怨,甚至想过让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