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殿的肃穆庄严不同,后殿被布置得很是舒服安逸。
前方是白玉的案桌,上面摆文房四宝,以及一叠奏折。
案桌后,是一道长长的绘雪梅木屏风,被木屏风隔在后面的,便是一张温暖柔软的兽皮榻。
此时,无极战西就半倚在那张兽皮榻上,已经脱去龙袍,换上身玉白色的锦袍。
他见我走进来,便微微坐直了身子,抬起头脸色有些惨淡地望着我。
“我果然还是斗不过你。”他摇摇头,喃喃地说。
我也不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木屏风被绘制得栩栩如生的俏丽雪梅。
“罢了……罢了……”他自顾自地开口:“我折腾什么?我拿什么和你斗……我就是、就是不甘心。你以为我不难过么?我已经失去了你,却为什么连这点虚伪的权利都不肯给我……”
“北哥哥——你杀了我母妃啊,那,那是我的娘亲啊。”
“当年,当年我若不是真的爱你……怎么,怎么会让你那么对我……”他语声越来越颤抖,竟然有些不能自控的味道:“你以为我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么?我是堂堂皇子!就算再贱,我也不会拿这身子去诱惑你利用你,你……你,你府里,什么时候少过美人?府里还不够,还要出去招惹,跟朱炎争花魁。这宫里,三宫六院嫔妃无数,我可碰过谁?这么多年来,我可碰过谁?”
“无极战北——你、你真的……”
“砰”的一声,床头巨大的京瓷花瓶被他粗暴地砸到了地上。
我转过身子,淡淡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瓶:“说完了么?”
无极战西脸色苍白,眉间那殷红似乎都在发颤。
“说完了,我就走了。”我耸了耸肩,推开屏风,走出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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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朝上,无极战西下了两道谕旨,其中一道是朱炎玩忽职守罪该当诛杀,后代也被变为庶民,镇北王擅自斩杀朝廷命官,罚半年俸禄。第二道谕旨则是定南王帐下,燕云京城防处,合计十万原属寒山边防军编下的兵士,择日开始分批返回寒山城。
下朝了之后,倒真是有种轻松的感觉。
福瑞王今儿抱病根本没有上朝,所以定南王今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楚落快步跟上了我,在我身边低声说了句:“大家伙儿都很是想念王爷的,今儿晚上,在醉香居聚聚吧,把赫连皇子也带上。”
他到最后一句,眼神里闪过一丝有些暧昧的笑意。
都是我的心腹幕僚,饭局当然也不能推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应了。
坐着轿子回到了镇北小斋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了楚落天说起的赫连皇子。
赫连不是府天皇姓,却是夜寒国的皇姓。
夜寒国……
我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略一思索,立刻就想起来我看过的那本游记,说是夜寒国皇室血脉男子也能生育,当时我还觉得挺感兴趣。
正好落情在帮我解腰甲,我便开口问道:“燕云京里,有位夜寒国的赫连皇子?”
“王爷是说赫连沉玉,赫连皇子么?”落情轻手轻脚地把腰甲放在一侧,低声答。
“嗯。”我微微阖首:“是夜寒国战败后,送过来的质子么?”
落情抬头看了看我,小声道:“看来王爷果真是记不得过去的事了……赫连、赫连皇子昔年也是夜寒有名的儒将,跟王爷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过的。”
“噢?”我更感到有趣了,又想到楚落天当时有些暧昧的神情,隐约也觉得有些隐情:“好像还有那么点纠葛?”
“落情,落情也是道听途说的,若是,若是说错了,王爷……”他犹豫了一下,才怯怯地开口。
“说吧。”我点了点头。
“王爷当时跟赫连皇子是在战场上敌对的,据当年皇上尚未登基,后来也有去战场,却被赫连沉玉一箭射伤肩膀。”落情说得小心翼翼的:“王爷,王爷当时勃然大怒。后来,后来夜寒横江战败,签订停战条约的时候,王爷就附了个让赫连皇子过来当质子的条件……夜寒国也同意了。若说纠葛,也就是,就是这些吧……”
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但是落情那眼里有些闪烁的光,还是泄露些事情。
“没有别的了?”我慢条斯理地问:“晚上我可是要去见赫连皇子的,有什么瞒我的,可就不好了。”
落情吓了一跳,慌忙跪在了地上,急急地说:“落情,落情不是瞒王爷。只、只是其余的那些事儿,都是宫里人传的……也未必见得是那样,再,再说……那些事……”
他说到这里,一张小小的脸蛋上,也浮起了一丝红晕。
我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有些风月旖旎的味道了,但是还是开口道:“你说吧。错了也不怪你。”
“落情……落情听说,当时,王爷……因为恼怒赫连皇子射伤皇上,带回燕云京之后,就……就狠狠地折磨了赫连皇子一通。宫,宫里人都说……王爷进过赫连皇子门之后的好几天,赫连皇子都下不来床……”
落情说到这里,也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颤颤地继续道:“而且,而且似乎燕云京里很多……很多朝廷里的人都知道,赫连皇子……身为质子地位极低,又,又因为被王爷这么弄一通开先例,后来,渐渐地……渐渐地就有人去……”
他说到这里,还是有些说不下去了,磕磕巴巴地加了一句:“只是、只是这都是宫里传的,落情,落情只是小小的侍从,这些,这些事儿落情真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