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浪了这么多天,有时候晚上也会碰见一些熟人,但他们不是赶紧躲开,就是偷偷告诉她爹,没想到陆凝却肯帮她。
林舟没说什么,只松开了手,看了看陆凝
阿钗去灶房烧了一桶热水出来给她洗了洗,又找了自己的一些厚衣服给她穿上,才算安静下来。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高兴的反倒是阿钗,因为比起陆凝的话少,显然陆金更能和她说到一起去。
眼瞧着这个月就过去了,阿钗悄摸摸出去探听,回来说陆有丰定好的那户人家,到了时间没见到人,将陆有丰打了一顿才算了结。
这件事对于陆金来说,至少是件好事了。
但这种高兴的氛围没持续太久,因为陆凝突如其来的大病了一场,起先是高热不退,阿钗叫了刘大夫过来开了几副退热败火的药,喝完之后陆凝仍旧是反反复复的起热。
病了的陆凝话更少了,虽然平日里她话就不多,但现在看陆凝病蔫蔫地躺在床上,毫无精神,唇色泛干的样子,他就觉得到处都不对劲了。
阿钗虽说是她的丫鬟,但毕竟年纪小,夜里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睡过去了,有金倒是自告奋勇地要守夜照顾她,但是没看两夜也坚持不住常常昏睡过去。
于是林舟支了张短一些的木板在陆凝房间的外面,夜里听见声响不时进去给她换几次帕子。
高烧断断续续持续了小半个月,总算在天气稍晴的时候好了些,陆凝惨白着嘴唇,一醒来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像被人碾过一样,全身泛着疼,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一场风寒,活像被人用棍子打了一顿似地。
刘大夫隔三岔五地上门,偶尔再施些针,连续数日后,虽是高烧退了,但她每天震天响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因而刘大夫每次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要挤到一起了。
陆凝本想笑一笑,但实在扯不动嘴角,便说道“刘大夫,你每次都这个表情,我都要以为我无力回天了”
刘大夫叹了口气“你这个女娃,这病倒是奇怪,说是风寒,又比风寒严重的多,说不是风寒,这症状又确实是风寒之症,真是奇了怪了,怪老夫医术不精了”
陆凝说道“大夫哪里的话,世上病症千百万,正如人之复杂一样,谁能通晓全症?全是尽力而为罢了,您尽管治”
刘大夫收了针,放进布袋里,说道“你这女娃倒是通透,不过这病症缠人,不知道从另外的角度去看会不会有所发现,只可惜老夫只懂些医术的皮毛”
连着看了半个月有余,刘大夫也有些束手无策,于是随口将心中胡乱猜的说了出来。
末了,觉得这话说出来不恰当,忙道:“算了,兴许就是老夫学艺不精”
林舟将他送出去的时候,刘大夫叹了口气,说“往后我就不来了,来了也无济于事,女娃的病慢慢养着,或许无碍”
林舟问“或许?”
刘大夫说道“或许!老夫也不敢断定”
内间屋里阿钗给陆凝倒了杯水递过去,而后同陆金两个人在小屋里唉声叹气。
陆金望着陆凝房间的方向“你说,小姐怎么这一次病这么严重?”
阿钗坐在床榻上,似在神游一般有气无力“谁知道呢?以往也没有啊”
陆金道“像小姐这样的好心人,应该永远平安康健才对”说着,她站身来走到院子里,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阿钗看她这做法,哧笑她“若是祈祷这么灵验,这世上就没有这么多可怜事了”
陆金瞪她一眼“你这人,不祈祷也就算了,还说这样的糟心话”
阿钗往一边走,“不跟你说了,我去喂鸽子了”
陆金看着她的背影嘟囔着“天天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喂鸽子,也不知道那鸽子是什么宝贝”
林舟送完大夫,天边突然泛起了红色,许是傍晚的晚霞初露端倪。他静静地看着,天上飞过几只飞鸟,偶尔落下片片白色的羽毛。
陆凝的咳嗽并没有好,反而有渐渐加重的趋势,有时,夜里都睡不上一个完整的觉,从天黑咳到天亮。林舟眼瞧着陆凝一天天消瘦下去,仿佛他当初在路边一瞥眼看见的那个人,跟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一样。
陆凝精神好的时候,也会让阿钗扶着她道院子里坐一坐,瞧一瞧过年的时候新撒下的花种有没有开花,它们现在已经长着枝叶了,就是不知开花是什么季节。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一两枝开着花骨朵儿了。
墙根底下,倒是许久之前随意种下的,已经开了一排的小碎花,紧贴着墙垣,像围了一圈的花环。
一天,陆凝裹着着一个厚厚的毯子坐在门檐前,林舟就站在她旁边,还是话很少,比陆凝还要少,阿钗和陆金给陆凝剥着瓜子。
陆凝左右看了看,突然就笑了“你们说,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出门有护卫,还有丫环”
阿钗道“小姐你本来就是啊”
陆凝笑了笑“小姐是不假,但不是富贵的那种,那种跟我挨不上边,谁家富贵小姐天天在门口嗑瓜子?”
沉默了一会儿,陆凝拉长了调子说“小林你说,我这是不是中毒了呀?刘大夫来了好几次都瞧不好,谁家疾病这么顽固啊!”叹了口气,又自嘲道“唉,说不定是我倒霉呢”
陆金在一旁说:“小姐说什么话,不过就是风寒而已,再好好修养一阵肯定就能好了”
陆凝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针眼:“你瞧,我都快成刺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