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为何不敢说?”沈怀昭不解追问。
莹珠瞧婆子犹豫不决,一副想说又怕沈怀昭不悦的模样,大致已经猜到发生了何事,心下微微叹气,索性替那婆子答道:
“是不是门房传话,永王世子上门拜访,问姑娘要不要见?”
婆子神情一喜,连连点头。
沈怀昭面色陡然僵硬,从前只在闺中调笑中提及的人忽然上门拜访,一下便让她有了真切缺失了两年光阴的实感。
揪着衣领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憋闷之感才消失不见。
沈怀昭果断答道:“告诉门房,我身体不适,请世子殿下回去吧。”
婆子神情放松下来,放下铜壶便出去传话,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似重复了许多遍般无比自然。
沈怀昭目送婆子背影消失不见,一偏头就瞧见莹珠眼神担忧,忍不住苦笑:
“我瞧他就跟陌生人似的,实在不敢去,生怕一个照面就被瞧出端倪。好在你说我往日也经常不见,倒也不反常。”
沈怀昭还是有些遗憾的,沈家已经是京中有名的专出美人,父母兄长俱都容色出众,连带着自己也是见过的人都称赞的美貌,就连家里下人都相貌端正。
可以说沈怀昭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怎么见过丑人。
但祝祁安依旧是她生平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
想来几年过去,及冠后的祝祁安比之当年应当姿容更胜,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何等风采。
知道沈怀昭爱瞧美人的本性,莹珠忍不住提醒她:“姑娘,你还记得五日后就是春朝花宴吗。”
许是因为从北方苦寒之地而来的关系,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风气比之前朝不知开放了多少,未婚男女青年之间亦可同席宴饮,只有出嫁后要稍作避讳。
沈怀昭还真忘了,被莹珠一提醒这才如梦方醒,颤声问道:“他会主动来寻我吗。”
莹珠沉痛点头:“按照往日情形,会。”
沈怀昭这下当真头痛了。
她与祝祁安素未平生,要怎么才能不露馅。
春朝花宴
门房没有再通传消息,祝祁安应当走了。
莹珠叹气:“先前几日有些诗会邀约送来,姑娘还在昏睡,奴婢就越矩代为拒了,想来姑娘生病的消息就是这么传出去的。”
如今沈怀昭声名鹊起,或好意或窥视的目光根本挡不住,盛京有名有姓的人家也不多,消息一出私下里都是传的飞快。
他倒是当真有在费心关注。
沈怀昭面上还有些不自然:“先不管他,等避无可避了再说,紧要的是五日后的春朝花宴。”
两年前的沈怀昭出门次数屈指可数,春朝花宴里不出意外,大半的人她都认不出来,但人家来打招呼了,她却支支吾吾喊不上人,只会平白教人疑心教养。
沈怀昭转身从房间里落着的巨大书架上取下笔墨纸砚——她放东西的习惯倒是没变,环视一圈后在软塌盘腿落座,招呼莹珠一道坐下:
“莹珠快来,我到时候能不能一眼认出来人,就全看你的了。”
莹珠知道轻重,肃着脸重重点头。
主仆二人在卧室里埋头画宾客肖像,莹珠说的时候倒是极其细致,偏生画完又发现不像,沈怀昭耐着性子反复修改,耽误了不少时间。
夜幕低垂,沈怀昭提笔落下最后一道墨痕,轻吐一口浊气。
坐在一旁挨个数着画纸数的莹珠伸头,看见画上的人赞道:“这模样,就是永王妃没错了,姑娘画的真是传神,见面肯定没问题。”
沈怀昭笑着摇头:“不过是曾经见过,有些印象罢了。”
莹珠不满:“哪里的话,姑娘先前画的四十一张,也分明都像。”
同辈的女孩儿沈怀昭没怎么画,所画的多是些夫人公子,莹珠说他们都曾送过帖子到府上,言谈举止间对沈怀昭颇有好感。
祝祁安不在画作中。
沈怀昭疲乏地动了动脖子,这几日伏案多了,肩膀酸痛无比:“要是娘亲在就好了。”
“夫人过几日就该回来了,”莹珠安抚道,“姑娘收拾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梳洗。”
想起明日寅时就要起床,沈怀昭深感头疼,她一贯性子怠懒,哪知道短短两年功夫就转了性。
敏锐察觉自己应当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沈怀昭眼下实在无力多想:“都歇息吧,明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莹珠点头,帮着沈怀昭将画安置妥当,见她安稳地躺进被子里,便吹熄蜡烛,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次日天色将明,床檐外悬着的琉璃灯火还明明灭灭闪着光,夜风四下飘荡吹奏不停,沈怀昭满面困倦地揉着眼被莹珠从床上拉了起来,一把按在梳妆台前。
丫鬟婆子鱼贯而入,一件件钗环首饰均用红底托盘呈上供人挑选,莹珠用湿帕子叫沈怀昭醒了神,指着面前首饰与她解释:
“这里都是姑娘素日用的首饰,不会出错,姑娘看着选,选完奴婢帮您梳妆。”
沈怀昭目光挨个扫过,首饰多为青玉翡翠,偶尔几件金饰也并不扎眼,这又与以往不一样了,从前她虽然宅在家中,但惯常喜爱的都是明丽华贵的宝石头面,托盘里却一件都见不着。
沈怀昭提不起精神,随意指了几件,没被挑中的仆从们依次撤了下去,留下的则帮着莹珠一道梳妆,没用多时沈怀昭就已经盘好发髻,浅敷薄粉。
莹珠帮着梳理碎发,最后持笔在沈怀昭眉心落下一点朱砂。
沈怀昭看着镜子里已经完全展露姿容的少女,原本清淡的妆面仅仅多出了一点朱红,瞬间增了十分丽色,眼波流转间尽是文人墨客的风流意态,又不失明艳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