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合口味的一餐,渐渐恢复了体力,更为细致地查看这套一居室。
房子年龄不大,但不清楚是建材原因,还是之前居住的老师保养不当,不少物件存在问题。
比如桌腿摇晃,衣柜门关不严实,厨房的水龙头会滴水等等。
不过随越第一天入住,又不会修修补补那一套手工活,这些问题不好原地解决,只得留待后面再向学校反映。
她先铺好床铺,整理行李箱里面的物品。
不间断地忙了个七七八八,窗外星月已明,随越累t得满头热汗,直不起腰,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舒服地睡上一觉。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去卫生间寻找,然而哪里有可供冲洗的设备?
热水器、淋浴花洒通通不见踪迹。
随越以为学校设置了专门的澡堂,发消息询问教导主任,得到的回应却是:
【随老师,学校条件有限,没有安装热水器,也没有澡堂子,老师们要是想在教师公寓洗澡的话,都是自己烧水,用桶洗。】
随越一字不漏地读完消息,呆讷地坐了十几分钟,垂眸瞧瞧全身上下无不是汗意和灰尘的自己,逼不得已接受了烧水洗澡这个现实。
幸亏学校提供了烧水工具和水桶。
但没有通明火,只能用电磁炉,功力十分有限。
随越前前后后烧了四五次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洗了生平第一个借助水桶洗的澡。
她打小习惯了用淋浴的流水冲洗,总觉得用水桶洗不干净,不过也没有法子了。
随越千辛万苦地搞定了梳洗,换上吊带睡裙,以大字型的姿势扑去床上,脑袋刚贴上枕头,手机炸出了来电响铃。
是妈妈秦芳雅。
随越头皮发麻,瞬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翻身坐起来接,语气乖软又甜:“喂,妈妈。”
秦芳雅音色一如既往的严肃,一本正经得堪比外交部发言人:“到实习学校报道了吧?”
“到了。”随越自幼被妈妈严格约束,与她交谈有刻入骨髓的恐慌,气势和分贝一并一低再低,“已经洗完澡躺床上了。”
“你住学校里面,我也能放心一些。”秦芳雅说不了两句就开始数落,“你也是,我都托朋友给你找好了实习学校,就在小区附近,你吃住都可以在家里,却非要留在北城。”
随越根本没胆子告诉她,自己选择了来阿勒泰顶岗实习。
秦芳雅性格强势专断,说一不二,特别是对她这个独生女。
假如让秦芳雅知道她来了阿勒泰,怕不是会连夜飞过来,当众动用五花大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随越不得不小心翼翼,硬着头皮编:“妈妈,北城的学校更好啊,我留在这边能学到更多东西。”
秦芳雅才不好再说什么,叮嘱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紧接着,随越又接到了爸爸随远山的电话。
爸爸妈妈在她初三毕业后离了婚,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对她这个女儿缺少陪伴,因此更为宠溺。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随远山知道她瞒着妈妈来了阿勒泰,对她各方面的关心只多不少,生怕支教学校环境太差,害她吃苦。
随越盘腿坐在硬邦邦的床铺中央,打量空荡褪色,随处可见小毛病的屋子,再一听素来不善言辞的爸爸罕见的絮絮叨叨,眼眶滚烫一圈。
但阿勒泰是她非要闹着来的,不想暴露丝毫脆弱。
随越仰头望向起皮卷翘,有脱落迹象的天花板,回拢打转的泪花,强撑住说:“放心吧爸爸,现在的北疆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北疆了,国家大力扶持建设,各方面条件都很可以了。”
随远山听她口吻轻松,却仍是放不了心:“要是遇到了困难,一定要及时和爸爸说。”
随越听话地应了好,电话一挂,有气无力地扎回床上。
她瞪大水灵的双眼,认真回顾抵达阿勒泰以来的这几天,毫不犹豫将顾泽排去了目前为止所碰上的麻烦之首。
但她不可能知会爸爸,求助爸爸。
毕竟三年前,他们在这片世外之境的那场短促、热烈、荒谬的经过,父母还一无所知。
随越有个还算厉害的本事,那就是无论发生了怎样了不得的事情,都能倒头就睡。
并且坚信只要安心补上一觉,把天捅出个窟窿的大事都能解决。
干了好几个小时体力活,随越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至隔天晌午,房门被人啪啪敲响。
随越困倦尤是浓烈,揉着眼睛蹭起身,模模糊糊地问:“谁啊?”
“我,赵秀芝。”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刺穿门板,“住你对门的。”
随越用混沌的脑子琢磨几秒,记起昨天教导主任提过一嘴。
她赶紧拉扯几下快要滑上腰腹的睡裙,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下床去开门。
门口的女人三十上下,中等个子,身材干瘦,皮肤粗糙偏深色,两腮显出一些不自然的红,约莫是紫外线刺激的。
她咧开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又做了遍自我介绍:“随老师你好啊,我叫赵秀芝,教六年级语文,也是班主任。”
随越觉得她很是亲切友善,微笑回应:“你好你好,叫我随越就行。”
“听主任说你昨天就到了,夸你长得可俊了,我赶忙过来瞧瞧,果然是个美人,我们这种小地方轻易见不着那种。”赵秀芝笑得见牙不见眼,真心实意地夸。
随越外貌生得清丽雅致,谁见谁怜,大学同学说过她不是一眼万年的浓颜系大美人,但绝对称得上越看越挪不开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