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青菜、玉米,还有个别几个嫌刚才付的钱实在太少,竟还把家中储存的米拿了一袋子过来。
南湫盛情难却,骗人得来的钱财与食物,拿在手里莫名烫手。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前来算命的这些竟都是生活艰苦之人。
也是,命苦的人才需要算命,而他却在这儿利用这些苦命人。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鹿神算明知道大难将至却还要竭尽全力希望这些百姓出城。
人命可贵。拯救世界虽是句孩子话,但身在混沌中,又怎能做到独善其身。
“不用给我钱,也不用给我食物。为人算命避难,本就是算命人该做的。”
手里捧着的鸡蛋变得温热。这些人,还真是……
他不是真的算命先生,但既坐了这位置,总不能真当个骗子。
七天后的瘟疫,他必须阻止!
作者有话说
可能目前为止或之后的发生会让很多人认为鹿书白有点圣父,但其实都是有原因的。(w\)说多了剧透。
阴阳朱雀(十二)
夜晚,南湫单臂枕头躺在床上,无奈地摇晃着药瓶。
身体常年依赖药物才能入睡,不吃药的话即便困得头疼也无法睡着。可眼下药没了,之后的几天该怎么熬?
这事也怪他自己,心想盲盒车票,七天时间怎么也该到目的地,谁知道会被卷进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床幔外被绑着的老妇已经在踏上睡熟,鼾声如雷,吵得他越发头疼。
“睡不着?”
穿着身红内衫的鹿书白躺在床铺最里侧,实在嫌热,把一床红色被褥撤了塞在两人之间。
他看了眼南湫手里捏着的药瓶,上面的米氮平字样清晰可见。
“抑郁症,究竟是怎么样的?”
南湫摇晃药瓶的手停下,似乎并不避讳鹿书白知道他得了这种病。
“情绪大起大落,白天活泼外放像个正常人,晚上阴郁沉闷,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明明困得眼皮子打架大脑却活跃得根本睡不着,总是胡思乱想,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小事就闹到想不开。呼吸困难,四肢无力,发作起来就像是一具尸体,什么也不想做,恨不得就这样烂掉,从世界上消失。”
鹿书白望着床顶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能治吗?”
南湫拿药瓶的手也枕到了脑后,他长叹口气:“除非我的人生能重来一次。”
鹿书白闭上眼复又睁开:“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什么样的人生?南湫想了一阵,这个问题他在离开家后每天都会想。想过当老板开个小店,也想过回家继承家业帮父母分担工作。鸡零狗碎,什么样的人生都想过,但最终睁开眼依旧只能选择流浪。
“我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见鹿书白不回答,他侧过头看向这人侧脸。
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就算他一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夸赞。
“鹿书白,你是活着的吧?在上火车前,你也是有心跳和呼吸的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其实已经在火车上确认过了,眼前的鹿书白是个活着的人,有血有肉还有心跳。但也正因如此,即便种种迹象表明鹿书白就是小时候的鹿书白,他还是无法相信两者是同一个人。
鹿书白呼吸平稳,脸上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在火车上时你也怀疑过我,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活着的人?”
他看向南湫,没了烛火的婚房里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他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
南湫蹙着眉,收紧握药瓶的五指:“我曾经毁了一个人的人生,而那个人也同样毁了我。”
鹿书白转过头重新看回床顶,相比较南湫的情绪变化,他倒是能装的很好。
南湫的视线逐渐模糊,自打从家里出来后他没再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也许是觉得现下氛围正好,也或许觉得躺在身边的人与那个孩子有太多相同点。
“他和你有一样的名字,如果还活着,也该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了。”
鹿书白握紧拳头,鼻息间全是自南湫身上飘来的酒气。
摆摊算命,客人们没钱付便拿食物作为谢礼。其中有两位送酒的,自家酿造度数不低。他怕喝多了老妇人会借机逃走所以滴酒未沾,但南湫心情不错,两小坛子一个人全喝了。
南湫抬胳膊挡住眼睛:“我是个恶人,我杀过人,害死了一个本该有美好未来的鹿书白。我从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有一天会去拯救世界,更没想过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人说你是个好人。”
“我这个病是好不了了。除非那个人能活过来,然后告诉我,不是我的错,他从来就没恨过我……”
鹿书白的呼吸变得逐渐混乱:“如果有机会,你想补偿他?”
南湫笑了两声:“怎么补偿?我没有第二条命能还给他。”
鹿书白笑得苦涩:“我想,他该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过完你想要的一生,就是补偿。”
南湫放下胳膊侧头看他,神色不确定地发问:“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鹿书白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知道现在说不是时候,只好趁着人酒醉说得模棱两可:“南湫,我其实很怕水。”
南湫忽然腾的一下坐起来,酒后又没吃药,脑袋混沉得连视线都在旋转。可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像是从头到脚被泼了盆冷水,浑身一激灵。
鹿书白望着南湫脊背,再次发问:“如果有机会,你想补偿吗?”
南湫抬手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可无论怎么搓,他都觉得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