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站在对面了望塔上的阿廉才扔掉了手里的钢琴线,拿出了枪。
“狙击最大的优点是敌明我暗,”他说道,“而最大的缺点是一旦第一击失败,就暴露了所在位置。”
“按规矩,狙击失败后就只有正面交锋,现在轮到近战。”
话音未落,似乎像在回应他一般,从了望台下,整座科尔森斯坦废墟的各个方向,足有近百人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出来,向着他的所在举着枪靠近,但是没有人开枪,他选了了望塔这么一个太高的位置,而麻醉枪的射程有限,他们几乎是在用行动表明对方已经被包围,再也无处可逃。
确实,阿廉可以以一当十毫发无伤,面对普通武装也可以以一挡百全身而退,但如今他面前是近百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特殊作战部队人员,而正座荒原一览无遗他根本无处可逃,更不要论他唯一可以拿来逃命的吉普车已经被他炸毁在庭院里。
他理应是穷途末路被包围的境地,除非。
“除非,我并不是一个人。”
阿廉看着脚下逐步逼近的包围圈,伸手拉下了了望塔上的电闸,一瞬间曾经的备用供电系统被启动,虽然只有一瞬,但却为启动控制台提供了足够的电压。那是十年前,他们未能来得及启动的那个自毁系统,曾经的科尔森斯坦为了随时可能到来的毁灭做了所有可能的准备,包括炸毁一切,然而十年前,在它存在的最后一刻,它的主人却选择了放弃最后一个按钮。
如今它的亡灵们站在了新的入侵者的面前,人们不能看见它们,只有它曾经的孩子知道它们的遗愿。
他再度拉下了电闸。
一瞬间爆炸声如同礼炮一样沿着所有的围墙轰鸣而上,集中营内所有的建筑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随之消失的还有埋伏在其中的伏击者,了望塔在轰鸣声中摇晃了两下,阿廉将琴匣挎在背上,一跃而上用钢琴线锁住了塔楼顶的电缆,抓着绳索一跃而下,不断向上爆裂的火光将他顿时吞没其中。
几分钟后他跳落在堡垒外的地面上,浑身都是烟气和灰烬地咳嗽了两下,几乎没站稳,然而差点被全军覆没的士兵残党在堡垒外再度包围了他。
然而阿廉甚至没有拿出枪,只是站在原地咳嗽了几下,摸了摸脸上的烟灰。
科尔森斯坦地下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突然间,堡垒外各个方向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几个隧道口,六辆吉普车从其中冲出停在其外,每辆车上都下来一些人,足有三十多人,他们中有人裹着厚厚的冬装,有的则露出脖颈或者手臂,在他们的手臂等地方,纹有一只人鱼形状的纹身,其中那位莫斯科搏击俱乐部的主人也在其列,他们看起来面色凝重,却是有备多时,迫击炮被架上车顶,一瞬间包围者变成被包围。
见状,眼疾手快的赶忙一把拉住阿廉,将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试图将他作为人质。
然而阿廉只是用力一收紧了手中的钢琴线,几个人马上被割开了喉咙,倒在地上。
“你们来的够晚。”他用俄语说道。
有人跳下车来,围巾面罩遮住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现如今似乎大家都忘了你最擅长用的杀人武器并不是枪,而是钢琴线。”
阿廉上前去拉开车门就要上去,对方摁住了车门,看了他一眼。“东西带来了?”
阿廉敲了敲琴匣。
“‘人鱼’网络的数据库备份,改造毒株的最后一份样本,现在,带我去见它。”
对方这才一并跳上了车,关了车门,
他们朝着海岸线开去,最终全都停在了海边,所有人都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的年轻有的则上了年纪,一共三十七人,全部一字排开一并面朝着海面,露出某种难以言明的悲怆,唯独阿廉突兀地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在海崖上停下脚步,如同望乡一般朝着远方眺望,深蓝色的巴伦茨海在海崖下波涛涌动,一切都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海风的声音,拍打在海崖上的海浪,平原上所生长的野草,薄而纯洁的雪,天空的颜色,极夜的太阳,一切的一切。
除了整个视野中的,突兀的那样东西,它从深海中浮出水面,有着犹如鲸一般庞大的,黑色的身体,那一瞬,甚至是阿廉也因那副景象而惊讶得攥紧了握着琴匣把手的手指,食指上的结婚戒指发出摩擦的声响,被淹没在机械的轰鸣声。
“那就是它了吗。”他问道。
“是的。”有人回答道。“新的科尔森斯坦,核潜艇人鱼号。”
那双黑色的,总是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眼睁大了,直直地看向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几乎是要将它刻进自己瞳孔里。三十年前,当科尔森斯坦从当时的苏联政府手中拿到了抗毒血清开发的计划,就料到了事成之后被反手灭口的结局,于是在大量购入作为研究材料的孤儿们的同时,他们暗地里买下了曾经在巴伦茨海沉没的废弃核潜艇,在将第一批抗毒血清被送往“买家”手中的那个夜晚,他们丢下了参与研究计划的孤儿们在旧堡垒自导自演了一场一夜覆灭的大戏,携带了经营近百年来所有的机密资料和精锐,在巴伦茨海岸线起航,一走就是十年。
而被他们留下的一百二十三个被送往世界各地的孤儿,则在往后的人生中用他们残酷的性格,手段,和行事风格,向着世界继续讲述科尔森斯坦曾经的传说,散播着这个曾经恶名昭着杀人无数组织的恐怖,以及向世界传达了它的遗言,它最后留给世界的遗产,幽灵一般存在在历史洪流之下的生化武器改造毒株,和它唯一一名抗毒血清携带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