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她何时转头,小雀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从没和她对上过视线。
九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日子。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心动,也不如一般的少年少女那样热烈纯粹,更多的是习惯和依赖。
在荷尔蒙的影响下,她偶尔也会有羞涩紧张的时候,也会吃醋闹脾气,理智被情感左右。
不过做完那个梦之后,她的荷尔蒙好像被恐惧压下去了,看到小雀的俊脸,却只想叹气——
如果真的和他成亲,将来逃命的时候也得带上他了。
这小子这麽忠心,万一再为了陈家和江随山拼命,成了祭天的炮灰,可怎麽办?
令人发愁。
“不用送了,你回去休息吧。”陈映澄站在房前,沖他挥挥手,“今日累了一天,让芹娘明天别太早叫我,但也不能太晚,明天还得去拜见师父。”
“好。”
陈映澄扭头进门,关门时,一方丝帕从袖中滑落,借着微风落在门外。
“小姐——”
他的声音被关门声掩盖,小雀上前拾起手帕,擡手正打算敲门,又蓦然收回。
一块无关紧要的帕子,不值得打扰小姐。
他将帕子攥进拳心,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这里的房间比映月山庄大许多,陈映澄专门给他拨了一处带小院的厢房,本来还要给他安排人清扫,被他拒绝了。
他喜欢安静,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让旁人来伺候他。
他清扫院中落叶杂草,洗漱之后,安静地坐在床头。
那帕子被他攥了一路,皱成一团,沾上了他掌心的汗。
得洗一洗才能还给小姐。
小雀心里想着,起身要去打水,忽然瞥见手帕边角出一个小小的符号,三条水波一样的纹路。
是“澄”的意思。
陈映澄的每块手帕上都有这个符号,是她自己设计,又专门自己学了刺绣,把这东西绣在自己的贴身之物上。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看得出神,直到案上那点蜡烛快要燃尽,灯光忽明忽暗,他才回过神来。
要洗一洗。他心想。
没等他动身,蜡烛熄灭,眼前忽然一片昏黑,等他反应过来,鼻尖已经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荔香。
陈映澄不喜欢长时间用同一种熏香,常常更换,最近用的是从水兴城买来的荔香,香气甜美清淡。
连帕子都沾上了。
他闭上眼,仿佛陈映澄就在眼前,笑语盈盈,叫他的名字。
“小姐……”
喉咙像被人扼住,干涩无比。
他不能这样。
偶尔,小姐也会沖他发脾气,拳头打在他肩头,软绵绵的,不疼,却心痒。
他那时不该、不该擡头,不该看她的脸。
他痛苦地皱眉,他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