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寺丞问过这一句便罢,一则此案非他管辖,再则,公主府的护卫犯不上在这将雪之夜,特地跑来崇宁坊掐死一个老迈妇人。
青罗恐他问下去,薛虎招架不住,岔开话题道:“本宫母妃遇袭的案子,可是寺丞主办?”
杨寺丞点头,大赦之事他知晓内情,薛贵妃只是代人受过,却又无法将此公之于众,为薛妃正名,“公主有何示下?”
“不敢,”青罗笑笑,“圣上的意思是严惩,本宫倒以为不如就秉公办理,不枉不纵即可,若是严惩,恐怕又要怪到母妃身上。”
杨寺丞原还琢磨她若要他严惩,如何应对,未料她说出这番话,当即道:“公主明鉴。”
青罗又道:“他们亦是受人愚弄,不明真相罢了。”
是夜宿在永兴侯府。
阿舅长年在外征战,甚少回府,他穷苦出身,又是武人,一向不重享乐,这回倒将府上各处拾掇得像模像样,简直算得考究。
木器上过新漆,窗格糊了新窗纸,内室添置了好些新家什,几间客房、卧房皆装了花罩、帐幔,张挂字画,连书房都布置了一间。
管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阿郎命他将府里好好收拾一番,收拾得不好,唯他是问。
其人之道(3)
青罗在几案上发现一只底上絮厚绵、外裹锦缎,镶饰雪色狐毛的精巧箩筐,一瞧即是女儿家爱用的物件,与这侯府简直格格不入。
看眼管家,管家道:“阿郎特地命仆准备的,说是给貍奴用。”
“阿舅养貍奴了?”
青罗颇觉稀奇,连谢治尘都多看了两眼,大周第一猛将怀抱貍奴,着实难以想象。
时候不早,管家引着青罗去卧房,她虽不常来,阿舅却在府里专给她留了一间房,每日有人洒扫,来即可住。
进了屋,才想起屋内未设暖榻。
原想吩咐管家再安排一间,谢治尘看穿她的心思,黯然道:“公主,臣可以睡在地上。”
青罗心知他怕传出闲话,可这隆冬时节,地上如何睡得?
谢治尘却似浑不在意,抱了一床锦被,在床下脚踏前铺好,便侧身背对她,和衣而卧。
青罗将锦被扯至肩头裹紧,仰面躺着,看了半晌帐顶,无半分睡意。
屋中虽烧了取暖的火盆,却不大顶用,聊胜于无罢了。
被窝倒还暖和,管家心细,事先命人塞了两只汤捂子。
寒风呼啸,撞得窗棂窸窣作响,风声方止,又听什么敲打着屋瓦,其声细碎丁零,似是落了雪珠子。
过不多时,万籁俱寂。
谢治尘冻住了似的,不闻一丝动静。
青罗翻身朝向里侧,猜想屋外雪已落下。
千里万里,雪意绵绵,无端叫人心绪安宁。
青罗眼皮渐渐沉重,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得两声咳嗽,立时清醒了几分。
她坐起身,被衾裹住肩头,索性道:“大人,上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