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尚未开口,便被他截断话头。
“小妹不必为她说项,朕心中有数。”
“她那里,小妹日后莫再去了。”
青罗原想起身就走,行至门口,终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嫂嫂并未托我为她求情,只叫我提醒陛下多加防范。”
皇帝背对着门,两手负在身后,夕阳穿窗入户,将他清瘦的身影拉长,隆冬的薄暮,似乎格外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孤寂。
青罗以为他会改变心意,不料仍只听他不耐道:“朕何需她虚情假意?”
愁云惨雾笼罩着整座昭明宫,虽则年关将至,禁中却无半分年节的喜气。
除夕夜,宫中设家宴,太上皇携丽妃母子出席。
皇帝后宫空虚,赴宴宫眷多是太上皇的妃嫔。
宗室人丁寥落,好些已于突嘞围城时逃离长安。
四皇子亦然,早在围城时便隐去名姓,与府中乐工去往西域,至今杳无音讯。五皇子封王后又举家迁往封地,是以对过男客当中,皇子中只剩了六皇子。
皇帝将他留在长安,非因顾念兄弟之情,而是担心他在封地胡作非为,无人管束。
青罗坐在女眷这侧,去岁大公主尚在,如今却不知到了何处,心底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惘然。
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又觉少了什么人,随即想起是凤仪。
自太上皇回宫,凤仪便未露过面。青罗命人打探,原来凤仪并未回宫,仍在益州。
青罗此时只觉蹊跷,未动过追查的心思,多年后想起才感叹,若一早探明凤仪的下落,日后种种祸患或可消弭。
来年开春,许如珩自东都访友归来,青罗请他入宫为皇帝诊治旧疾。
许如珩把着脉,眉心渐渐拧成了疙瘩。
待他收手,青罗忙问:“许神医,可是这咳疾不易根除?”
皇帝咳嗽了几声,望着许如珩道:“神医但说无妨。”
许如珩道:“陛下用了避子药?此药药性甚烈,长此以……”见皇帝摇头才堪堪停口。
青罗打量皇帝虽神色尴尬,却不似作伪,再者恒儿死后,他便膝下无子,正是急于开枝散叶,怎会用避子药?便是要用,按宫中惯例也是女子服用。
“神医诊出陛下用了避子药?”
许如珩笃定道:“陛下所用乃是无唤木,老朽以为陛下自行用药,乃因此药性烈,不宜入口服用,而是遇水散发后经口鼻吸入。”
“无唤木气味独特,极易察觉,且需多次用药方见效,陛下当真不知?”
皇帝坐在榻上,仍是否认,“朕不曾用过。”
许如珩不知信没信,未再追问,只道:“此药用作避子,贻害无穷,说是毒物也不为过,年深日久,可致男子不育,药石罔效,幸而陛下用药时日尚浅,即刻停用,再依老朽开的方子加以调养,便可排尽余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