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尘回过神,怔怔望着青罗,眸光黯淡下来。她如今为了一只寻常貍奴,将他赶去碧芜院。
可他没资格向她抱怨,更无法拒绝。这一世,她不会为了他,再放弃任何一只貍奴了。
他旋即有了另一种猜测:她明知他与貍奴不得共处,有意借貍奴疏远他。
方才他表明心迹,她未回应,实则已是拒绝。
谢治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五指收拢,有一瞬,险些克制不住,想将那不及他手掌大的小东西拎出去扔掉,甚至送它去死。
对上青罗疑惑的目光,他心下一凛,不敢置信,他竟卑劣到与一只貍奴相争。
青罗见他半晌未语,只觉他神色有异,却不知他想什么,亦无暇细思。
她与他原就打算和离,总不该因那晚的错,再勉强凑在一处。不论他因何说出那番话,她不会一错再错。
如今以糖糕为借口让他搬离,正好。
碧芜院日日有人洒扫,略做收拾即能住。
冯谙性子粗疏,东西搬过来,胡乱归置。
谢治尘并不管他,兀自坐在书案后,安静地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面沉如水。
冯谙将几匣子书搬在东次间,拿起来往架上堆,摇头直叹。
“公主竟为了那貍奴将阿郎赶出来?”
“若只剩一碗索饼,公主恐怕也要留给貍奴。”
“阿郎还是帮我娶个养不起貍奴的娘子吧。”
谢治尘听在耳中,眉心微微拧起,冷冷道:“出去。”
冯谙自小跟着他,虽是主仆,却不很怕他,放下书,瞟他一眼,咕哝道:“阿郎被公主冷落,朝小的发脾气做什么。”
谢治尘脸色愈发阴沉,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冻成冰凌。
冯谙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讪讪地笑道:“小的不打扰阿郎歇息了,明日阿郎上值,小的再收拾。”
说罢,忙退出去,小心地从外将门带上。
谢治尘剔亮灯芯,随手拿起一卷书,许久不曾翻页。
寝房内,青罗早已睡下。
这一觉却是噩梦连连。她睁开眼,额上汗湿,失神地望着帐顶。
她已有好些时日不曾梦见自己在奉仙塔的烈焰中煎熬,许是日间在阿舅府上想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秋叶听见她惊呼,不放心,疾步过来,隔着帐幔低声询问:“公主醒了?”
“嗯,”青罗坐起身,披衣靠在床头,哑声道,“薛虎回了么?”
秋叶回说人还未归,转身倒了杯水,撩开帐幔递过来。
青罗抿了一口,手指摩挲着茶盏瓷面起伏的藤蔓花纹,睡意全无。
糖糕蜷缩在床尾被衾上,秀气地打着呼噜。
对面暖榻已空,屏风撤去,屋内瞧着宽敞许多,亦有些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