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势渐紧,天际彤云密布,今岁的第一场雪快来了。
青罗足下忽地一顿,想到前世她与谢治尘成婚后的第一场雪,亦在今夜。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这一年长安初雪落下的次日,崇宁坊内出了一桩惨事。
大雪封门,食肆跑堂晨起扫雪,甫一开门,便见门前阶下雪地一片狼藉,原该晶莹洁净的雪中,爪印杂乱,遍布拖行痕迹,又稀稀落落地散着些褐布残片,零星血痕,以及形似人骨的骨头。
府衙的衙差前去勘查,原来是夜宿窄巷的老妇人冻死于风雪之中,死后尸首为一群恶犬分食。
衙差在巷弄里找到了头颅,经辨认,乃是张司窈一个弟子的母亲。
这巷弄与天师府隔了两条街。
妇人进城探望其子,因其子外出办差未归,不肯就回去,又无处落脚,便想在巷弄中凑合一晚。
谁知半夜落雪,将她活活冻死。
若只如此,这桩惨事未必能入青罗耳中。
过不几日,又传出张天师弟子意图弑师,未果,当场被诛杀。
其时,青罗尚不知张司窈为人,亦不懂他未经中书门下任命,是受人诟病的“斜封官”,只道父皇亲封他为当朝天师,父皇既器重他,他必是个好人。
如今想想,当中兴许另有隐情。
行至西宫门外,薛虎牵着两匹马,正候在树下。
她来时因挂念薛贵妃伤势,心急如焚,弃车乘马。
府里来接谢治尘的马车也到了。
青罗避开谢治尘,吩咐薛虎去趟崇宁坊,“若见那妇人宿在巷弄里,便送她去客店住一晚。”
想想又道算了,她随他一同去。
阿舅的府邸在崇宁坊,不如就在阿舅府上留宿一晚。
前世阿舅仍在河东道平乱,未回长安,今次不知因何折返,可是生了变故?
这一世许多事变换了轨迹。
“大人先回吧,”青罗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阿舅快回来了,本宫去趟永兴侯府,看看府上可有不周之处。”
谢治尘却道:“臣可与公主同去。”
青罗原想坚持叫他回公主府,对上他的眸子,不知怎么,心下无端生出几分不忍,拒绝的话未能出口。
二人上了马车,薛虎驾车一路往崇宁坊去。
入了坊门,青罗便不时掀开帘幕瞧一眼,待路过那间食肆,便叫薛虎停车。
回过头,见谢治尘望着她,笑道:“用过暮食再去阿舅府上。”
谢治尘看出她有事要做,也不多问。
这食肆地方不大,胜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