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坐于上首,不紧不慢地低头饮茶。
刘寺卿不惑之年,性子倒比年轻人还急,绷着脸,青罗进来这会儿工夫,已换过两个坐姿。
青罗搁下茶盏,笑道:“寺卿家中今日热闹得紧。”
刘寺卿心一横,自圈椅中起身,朝她拱手道:“若非公主,大理寺已断成错案,冤杀无辜,臣驭下无方,无颜再领寺卿一职,不日将辞官还乡。”
青罗起身踱了两步,欣赏堂上悬挂的字画,一面道:“寺卿尚未上表请辞,家中便忙碌起来了。”
“臣已拟好辞呈,”刘寺卿顿了顿,又道:“臣原想明日登门赔罪,未料公主先来了,公主稍待,臣已命人预备荆条。”
青罗笑而不语,复又坐下,兀自品着茶,春杏、薛虎闻言俱都好奇地等着。
刘寺卿直起身,目光自主仆三人身上扫过,心里不由憋了股气。
他府上仆从手脚快,不多时,便抱了一束荆条来了。
刘寺卿由着仆从往他背上捆绑荆条,原该剥去上衣,当着公主的面不好唐突,因而只除了外袍。
那仆从却手脚粗笨,总也弄不好。
青罗暗自笑笑,向薛虎递了个眼色,薛虎会意,几步上前,自仆从手中接过荆条,退至青罗身后。
刘寺卿一愣,“公主……”
青罗笑道:“寺卿记错了,当初本宫承诺若冤枉了大理寺,便登门请罪,并未要寺卿请罪。”
刘寺卿老脸一红,“臣惭愧。”
“寺卿不必过于自责,此事非寺卿之过,当中种种,不必细说。”
青罗捧着茶盏,又道:“本宫不通政务,只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道理,寺卿若以为有过,便该引之为戒,整肃纲纪,而非辞官,退归故里。”
刘寺卿躬身拜道:“臣小人之心,以为公主要借此逼臣辞官。”
“怪不得寺卿,本宫一向恶名在外,”青罗失笑,“本宫当初只想救下府中护卫,无意针对大理寺。”
刘寺卿愧疚道:“杜娘子可还安好?”
青罗摇头回说无碍。
杜仲底子好,将养几日,便恢复得生龙活虎。
鸢娘带着阿宝几番叩谢青罗,杜仲嘴上不说,心底早已认青罗为主。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秋风徐徐撩动茜纱门帘,日光将隔扇的冰梅纹影投落在地。
青罗在房中逗弄画眉,谢治尘休沐,在次间看书。
春杏、秋叶一旁随侍,薛虎向来只在庭院里听从差遣,有了杜仲自是方便许多,就在青罗身边,哪里都去得。
谢治尘将她叫去,问了几句读书的进展,青罗见她拘束得如同见了夫子的学童,暗自好笑,春杏、秋叶也跟着忍笑。
谢治尘话不多,似只随意问了几句,杜仲却答得吞吞吐吐,答完悻悻地走回来,无精打采地站在青罗身后,一同看那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