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自然有错,青罗脑中盘旋的这一句却是出不了口。
“非是父皇之错,各县衙差执法严厉,因僧人言行不端,扣了遣资,只是扣得多了些。”
顿了顿,终是不忘初心,诚恳道,“父皇,可否叫大理寺的大人们再仔细审一审,若是那等滥杀无辜的狂徒,儿臣绝不会心软,他们俱是老幼病弱,父皇不信可亲自去看。儿臣收留他们原是出于好意,不想反害了他们,他们若在街上行乞,或还不至下狱。”
皇帝心里有数,青罗庄子上的老幼成不了事,便点头同意将人放了。
青罗心口大石落地,低头咬了一口甜糕,慢慢嚼着,听皇帝与谢治尘说话。
她以为方才他们商议的是黑巾僧案,原来是为了清查佛寺一事。
以王中丞为首,好些朝臣上书,提议停止清查佛寺。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人?再查下去,恐还会生乱。
皇帝问:“依罗儿之见,朕该停止清查佛寺么?”
青罗执起牙箸,夹了块花糕到皇帝碗里,随口道:“朝堂之事,儿臣哪里懂?儿臣可不敢乱出主意。”
皇帝笑笑:“罗儿但说无妨。”
青罗暗忖她不赞成父皇除佛扬道,可若只控制僧人数目,而不害其性命,便不算太坏,若非县衙从中渔利,兴许闹不到这个地步。
父皇问她,却不会听她的,逆着他说,有害无利。
当初谢治尘也赞成清查佛寺,兴许有些她未想到的用意。
“儿臣若是说错,父皇莫怪,”青罗单手托腮,思索片刻,道,“儿臣以为应清查到底。”
皇帝问:“为何?”
青罗迟疑道:“若不继续查下去,对已查的佛寺不公。”
皇帝笑出声来,“罗儿言之有理。”
出了宫,青罗当即吩咐薛虎带上她的印信去大理寺接人,送回庄子上。
薛虎去了大半日,近酉时回府复命:“公主,人已送去庄子上安置,有个老僧想见公主一面,小的将他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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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吩咐将人带进来。
那僧人须发皆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撑着一口气,牵了个身量只及他腰的小和尚,进门便带着小和尚跪下了,“谢公主救命之恩。”
青罗叫他们起来说话。
僧人涕泪交加,将手中攥着的一本薄册子呈上。
“这是贫僧那惹祸的大弟子留下的,那日他来,给了一个包袱,贫僧没细看,其余物件已被大理寺收走,只这册子,因小徒拿去玩,落下了,贫僧想起大弟子曾说是方丈当宝贝藏着的,不知是何物,贫僧既已放出来,不敢再送大理寺。”
春杏接了册子,回身交给青罗。
素绫封底,印了些脏污的黑泥圈印,想是垫过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