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门扇旁一名绿袍臣子,始终如局外人似的,默然伫立,手执簿札,不时记上两笔,是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史官。
青罗将他遗在次间的茶盏捧出,轻轻置于几案上,回身时有意看了眼史官。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抬眸,似乎这才意识到史官在场,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却又没喝,眼也没抬,漫声道:“太子起来吧。”
太子由内侍扶着,起身道:“谢父皇。”
内侍入殿禀道:“陛下,谢驸马来了。”
“宣。”
谢治尘进殿施过礼,看了眼青罗,躬身道:“陛下,僧人若胆敢违抗圣命,便该依律处置。”
青罗暗自惊讶,没想到他会来,还说出这番话。
冯相等人亦侧目而视。
谢治尘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既是依律处置,臣以为该由刑部彻查,僧人是否违令,违令当如何,待查清后再行定夺。”
张司窈冷笑道:“陛下有令,中元僧人不得祭祷,僧人公然于街市做法事,违令不是显而易见么?还查什么?”
谢治尘道:“敢问天师,禁令几时颁布?如何颁布?”
张司窈不知其意,答道:“七月初九,于衙署外、各坊门外张贴告示。”
谢治尘又问:“初九几时?”
张司窈皱眉不语,似是未能记起具体时辰,“追究此等细枝末节有何意义?”
御史中丞道:“初九酉时。”
冯相看眼谢治尘,似已瞧出些端倪,“王中丞何以记得如此清楚?”
王中丞道:“那日有雨,本官因未带伞被困衙署,恰在此时,禁军前来张贴告示。”
谢治尘淡淡一笑,“不错,王中丞记得甚是清楚,那日下了场大雨,所以告示张贴不久,或即被雨水冲刷,洇了墨迹,且禁军并未将告示张贴至寺门外,亦未一一登门下达禁令,加之初九晚距离十五不过六日,禁令未能传递至寺僧也未可知。”
话音一落,冯相当即附和道:“驸马所言极是。”
“便是不知禁令,也不可放任寺僧猖獗,”张司窈朗声道,“臣请陛下清查城中各寺,以扫清污秽!”
王中丞勃然变色,冯相等人却是沉吟不语。
太子面露忧戚,动了动唇,终是没开口。
谢治尘继续道:“天师此举恐是不妥,若仅因无旧寺一案便如此大动干戈,难以令人信服,若依此理,臣所居平贤坊中咸真观,亦因藏污被封禁,天师以为可应一并清查全城道观?”
青罗听他提起咸真观,下意识地看他一眼。
张司窈哼了一声,袍袖一甩,拜道:“臣请陛下圣断!”
皇帝倚着凭几,闭目养神,博山炉中沉香缕缕,香气渐渐压过了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