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数,不多不少,正是十颗,一如前世。
青罗低头剥了一颗,张嘴含了,瓤肉鲜嫩,汁水淋漓,一丝苦涩却漫上舌尖。
两滴清泪,一先一后落在手背。
青罗将籽吐在碟子里,更多泪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薛贵妃正拿帕子替她擦拭手指,见状急道:“好好的,怎么哭了?”
“儿臣高兴,”青罗含着泪,扯起嘴角,“原想着成了亲,父皇母妃便不会记着儿臣了。”
薛贵妃捏着锦帕,点了点她眼角的泪,轻声叹了句,“成亲又如何?只要母妃在,你便永远是个孩子。”
一句话,却又勾出青罗许多泪。
前世城破之日,母妃因入寺祈福,躲过奉仙塔一劫,可她一人如何在兵荒马乱的长安活命?父皇出逃未顾及她,阿舅又鞭长莫及。
念头一转,心重重沉下去。
她于奉仙塔苦挨之时,母妃可还活着?陈丽嫔忧心她死后,父皇如何向阿舅交代,却未提及母妃。
青罗垂眸望着那盘荔枝,两行泪顺着粉腮滑落。
怒意、不甘无可遏制地笼上心头,她忽地抬起手,将那荔枝连盘带盒拂落在地。
空阔的殿堂内忽闻玉盘乍碎,青罗伏在她母妃肩头抽泣。
谢治尘咳了咳,正待开口,殿外传来内侍的长音:“圣上驾到——”
障目之叶
青罗一僵,直起身,偏头望向殿外,泪眼朦胧中,依稀见她父皇为宫人簇拥着,逆光而来。
皇帝着一袭燕居的圆领绛纱袍,未戴冠,面上挂着温煦的笑,待见过殿中景象,那笑意便似凝在了唇角。
薛贵妃忙敛衽行礼,谢治尘亦躬身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负手踱进门来,肃着脸,问道:“罗儿因何又胡闹?”
言语间虽有薄责,却又明显含了几分为人父者对爱女恃宠而骄所生的无奈。
青罗往日这般使性子,见了他,总要上前撒娇,闹一闹的,此时却是未动,一滴泪珠颤巍巍悬于眼睫,须臾坠落。
宫人迅捷入殿,捡净碎片,另取了玉盘盛那荔枝。
薛贵妃拭干她眼角的泪,眉间微不可察地一蹙,旋即笑开:“罗儿是高兴陛下还念着她。”
青罗有心顺着她母妃的话笑笑,揭过此篇,无论如何,却牵不起嘴角,哽咽了一声,惟恐泄露心事,垂首剥了一颗荔枝,木然送入口中。
皇帝笑笑,摆手示意谢治尘坐,行至青罗跟前,有意板起面孔,“动辄哭闹,不怕驸马笑话?”
见青罗不语,笑问道,“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