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脚步,我抬起头,见那边克雷尔·卡勒抱着风衣跑了过来。他到我们近前,放慢了步子。
“想请颜阑喝杯咖啡。”他俏皮地歪头,“拜托啦。”
探斑斓(2)
“er卡勒先生,韦弗莱和你说起我了?”
“他说他的一位朋友需要一份干净稳定的夜间工作。”这回轮到他打量我,“来伦敦五年以上,第一次在这个诊所兼职。有个哥哥,性格表面上来看和我差不多,也许是个军人。会弹钢琴。”
“正确。”
“轻微社恐,有点自卑,今天晚上有同学请客但被你临时拒绝。”他又开始转大拇指,“非常受女孩欢迎。”
“最后那个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脸,混血儿这方面的基因总是很不错。”克雷尔看向窗外,“我最近的确需要一个助手。你是学普通心理学的?”
“是犯罪心理学。”
“太棒了。”他站起身,将座位旁的雨伞拿起来,“今晚九点,查令十字街八十三号。路上买15千克土豆和西红柿过来——你会做饭。”
没准这位先生还是我的同行。
“你为什么为thet工作?”我抬起头看他。
“我最感兴趣的是人们为什么犯罪,会如何犯罪。”他推开门,“忘了说,我是个极端精致利己主义者。你也不是想要拯救世界的小男孩,对吧。”
我晃着咖啡默认他的说法,他一笑,转身向外走去。透过窗,我看到他将风衣披上,没入翻涌的人流中。
“他聘用你了?”
“嗯,可以这么说是的。”
“不可思议!阑,他会把你玩得团团转的。”韦弗莱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你是他的助手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让我去买西红柿和土豆!你是不是告诉过他我租住在苏门答腊街而最近的市场离我的房子5英里远并且和查令十字街在反方向上?”我尽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愤怒以至于让身侧的行人看向我,“今天地铁站人太多我是说我刚才坐过站了。”
伦敦庞杂的地铁线路对我极不友善。
“不,我没有说过,他大概看出来了”
“难道你觉得我会给他买土豆西红柿吗?不可能。”我绕过十字路口,看了看路标,“我没那么好使唤,他又不是住在白金汉宫的陛下。”
韦弗莱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我掐断了电话,向十字街走去。
查令十字街八十三号两边是咖啡店和书店,扎堆在热闹之中,显得像一座空房子。我在门前还没按门铃,门已经开了。我走上前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的金发打着卷儿,脸上的妆容有点刺眼。
“您是来找克雷尔的?”她皱着眉扫视我,“太客气了您完全不用带着西红柿和土豆来这。”
我贴着狭窄的楼梯道走到二楼,敲了敲他反锁上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脚步声,门随即被拉开一条小缝。
“呃,卡勒先生?”
“来得正好。”他拉开门,“我还没吃晚饭。”
“我也没。”
熬番茄汤的间隙,我拿着刨刀削土豆皮,看了看四周。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十足的强迫症。
他喜欢藏书。他把两整面墙都钉上了书柜,来放一堆大部头书籍。剩下一面墙贴满了碎纸张和照片,排列呈几何形,大概和他的工作有关。克雷尔此时此刻正在把堆在地上的一摞书塞回书架,十分吃力的样子。
我把土豆片放进锅里,将火调小,回过头去看他。克雷尔把书一本本塞进书架,说:“我需要你做晚饭,理书架,还有——和我说话。你知道,一个人待在这样一个密闭空间,患精神病的可能会增大。”
“为什么韦弗莱会认为你有神经症和人格障碍?”我说,“我觉得你很正常。”
“可能他有两次到这来的时候,我都在墙上的玛格丽特·撒切尔说话。与老混蛋对比,她是个懂得倾听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他们总是把自己孤立在社会生活体系之外。
我何尝不是呢。
“整理书的时候,按照书的颜色分成五类,然后再根据书的首字母顺位排序。还有,我每天九点吃晚饭。”他点点头,“现在你想问我薪水的事。你在苏门答腊街的房租即将到期,但你不喜欢和伦敦大学学院里那群男孩住在一块。”
“这也是推理出来的,先生?”我把煤气关了,“还是韦弗莱替我介绍了?”
“我楼下的租客马上会搬走,你可以住下来。”他踮着脚尖检查最上层的书架,“不用房租。还有点钱每月会打给你——如果他们不老是冻结我账户的话。”
看来他还推理出了一点——虽然他没说,他知道我很缺钱。
我把番茄土豆汤倒进瓷盆里,拿了调羹和碗,放到那边的茶几上,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克雷尔放下整理工作,坐到我对面,我替他盛了一碗汤,自己捞了两块土豆,用勺子的锋利面将土豆切成碎块,缓慢地咀嚼着。克雷尔没吃多少,将碗撇下,把椅子调了个个,面对着贴满资料的墙面。
“对了,先生。”我含混道,“韦弗莱让我和你聊聊凶手的作案动机和具体过程,要笔录。”
“那都不重要。”他背对我,盯着那面墙,“你还记得那面墙吗?”
那面血红的墙?
说实话,这真是整个案件里最不寻常的一点。我有时在想,阿妮娅看向那面墙的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她甚至没有尖叫哭喊,我怀疑她被什么胁迫了。还有,她看到残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