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醒来后,她竟然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断断续续沉睡,又模模糊糊醒来,两三天过去了。耳畔不时有人聒噪。看清楚眼前卧室的陈设,缓慢翻身坐起,从床头柜里取出一面小镜子,映出清秀略显稚气的面容。皮肤虽有些苍白,却光滑平整,面颊饱满莹润。她总算确定这一切不是一场梦。
正在这时,木门被推开,露出一张中年女人的和善笑脸。
门口的人是宁姿的舅母冯秀英。她保养得算好,除去眼角几乎不见皱纹,正一只手端着个瓷碗走进来。见宁姿坐在床上,笑眼更甚,几乎不见黑眼仁,捏起嗓子喊,“老钟,姿儿醒了。”
当舅舅钟腾拖着臃肿的身体挤在房门口时,冯秀英已端着碗走到床边。
宁姿这才看清碗里的东西,是白粥,清汤寡水,半片菜叶子都不见,再沖水调稀一些,都可以称作是米汤了。
钟腾一拍大腿,姿态做作,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哎,你这丫头总算是醒了,真叫人担心死。我瞧瞧烧退了没有。”说着话挨去床边,伸出肥厚的手掌就朝宁姿额头摸去。
宁姿敏捷地偏了下头,避开他的触碰,神色冷下几分。唇一抿,随后移开视线。
钟腾扑了个空,不免诧异。宁姿素来对他这个舅舅敬爱有加,今天倒反常。
“不烧了。”宁姿冷淡道。
钟腾当她是身体不适的缘故,没多想,收回手,掌心在裤子上摩挲了两下,“那就好。你舅母一大早就为你熬粥,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又来了,钟腾的拿手绝活——抓住点小事也要说得天花乱坠,就像是给了她天大的恩惠似的。
宁姿这回偏不顺他的意,“没想到熬白粥会那麽费劲。”
冯秀英习惯性脸上挂着笑,此时表情却有点僵,她思维活络,立马找补说:“你烧才退,东西吃杂了不好,白粥最是养胃。”
宁姿心沉如海,不冷不热“嗯”了声。
冯秀英催促道:“你这孩子,说那麽多话,粥都凉了,快吃吧。”
这回宁姿没搭话,端起碗,拿勺子舀了口粥送嘴里。
没味又夹生,难吃。
她表情不变,依然淡淡的,握着勺在碗里缓慢地画圈搅拌,玩似的,不肯再张嘴。
“这回生病主要得怪你自己体质弱。要是平时听我和你舅母的话,不挑食,也不至于淋场雨就病成这样。”钟腾摆出大家长的派头,说。
“原来是怪我。”宁姿唇角微微翘起,视线落在墙角,“我还以为该怪表妹擅自穿走我的外套,连伞也一并顺走了。”
她语气轻快,就像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末了不忘补一句,“对了,也完全没有等我这个表姐一起打伞回家的意思。”
“这事肯定是荔荔做得不够周全。”冯秀英和钟腾对他们那宝贝女儿钟荔荔是呵护得很,但又不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免得惹恼宁姿,于是冯秀英率先低头,“我是想着照顾你康複最要紧,等得空了再提着荔荔骂一顿,好让她知道凡事该以姐姐为先。又不好当着你的面,吵了你休息不说,对这个表妹你是最维护的。怕是说不了两句,又该第一个心疼。”
“不是凡事该以我为先,而是不问自取和偷盗无异。”宁姿似笑非笑,“这回事发生在自家人身上,我受点罪也就算了。将来要是荔荔养成恶习,其他人可不会惯着她。不光会给她留下污点,怕是你们二老的颜面也要被她败光。”
上一世,钟荔荔偷了宁姿的丈夫,是将宁姿推向绝境的刽子手。
这番话语气不重,但说得舅舅、舅母面上无光,青一块,白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