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肉几乎是摩擦着地面的水泥,蹭了很长一段,当时就疼得木了;白色短袖上沾满干燥的尘土和青苔,两个手肘也刮出了血痕。
俞鸣章“嘶”了声,检查了手机,没有损坏,才松了一口气。
老人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好像恢复了正常一样,站在高出冰冷又优雅地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俞鸣章抬头看了眼高远的蓝天,突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也就是他被送到这里的原因,他把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推下楼梯,那时才六岁,其实也受到惊吓,作为一个小孩寻求庇护地去看吴绮娜,吴绮娜就是这样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们的。
龙禹就经常说,他六岁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可能是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一个心脏病人;但俞鸣章记得很多六岁前的事,比如他不愿意说话,比如吴绮娜就爱用刚刚那样的,看无机质的眼光看他。
他起身沿着棚户区那条尘土飞扬的路往外走,直到越过棚户区,走到了桥边,又爬了坡,一边是墓园,一边是一条小道;俞鸣章炫了那条小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那堆碎石处。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只有一个人会给他打电话。
这次他没什么顾虑地接了。
“喂,小鸟儿。”龙禹那边的声音比之前安静了不少,“哥。”
“你在江边吗?”龙禹问。
俞鸣章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又眺望着江水,“你听得到”
“离得近就听得到。”龙禹笑了声。
俞鸣章不知不觉也被感染着,勾起一点嘴角,“哥,你打电话来干嘛?”
“那你先说刚为什么不接电话?”龙禹这么问着,没有责怪的意思,好像是好奇俞鸣章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错过电话。
“哥,我想去住你房间。”俞鸣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食指扣在光滑的手机壳上,轻轻的摩挲着,有点忐忑地问,“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啊?老早就说过,你想住就住,反正你有钥匙。”龙禹立即就同意了,礼尚往来地说起自己的电话的原因,“小鸟儿,我不是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吗?我后面这段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俞鸣章落在碎石堆上的视线一花。
“马上要高考了嘛,我这两个月放假去我爸妈那儿。”龙禹说着自己笑了一下,“他们说多腾点时间给我做好后勤保障。”
“你去他们那边不是会花更多时间吗?”
“这个不费事儿。”龙禹一笑,“哥就是跟你说一声,你想去家里住就去,我们这段时间都不回来,你自己住还要自在点。”
俞鸣章摸了摸尖利的石块,“我知道了,哥,那祝你高考顺利!”
“只是不回来了,又不是不能打电话了。”龙禹柔和的声音带着笑意,“等考前再打过来跟我说一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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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俞鸣章便住在龙禹的房间里;一个人住的确是更加自在,但又觉得怪想念龙禹的。
几个月的时间像长了脚,距离高考越来越近,考前一天,俞鸣章看好时间,跟他哥打了电话,祝他高考顺利,还加上了一句憋了几个月的:哥,我相信你可以。
龙禹笑着说:这么相信我啊?我都没这么相信自己。
清江有送考的传统,那两天父母都来了,他们住在附近的酒店,于霞穿了红得发紫的旗袍,预祝儿子旗开得胜,龙健则穿着蟠龙纹的短袖衬衫跟她搭配,两天的试一考完,夫妻两就直接把儿子接到他们住的地方;一趟都没有回过清江的别墅。
高考过了,几周后便是小学的结业考试。俞鸣章没觉得有什么,但李老师却慌得不行,天天耳提面命,甚至一个个把班上成绩好的学生叫出去开小会,说不能考到一中的火箭班,那就跟好的高中无缘了,随之也上不了大学,随后会引起一连串巨大的不良影响。
考前重复了八百遍各种好学生因为粗心,比如忘涂答题卡,涂错答题卡,忘写名字造成的滑铁卢,搞得俞鸣章都有点忧心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抗因素。
那段时间是他上学以来最焦虑的一段时间,大部分原因是承担老师的情绪;还有一部分是太久没有见过熟悉的人了。
考前几天,他帮李老师把大家的错题整理了才走出教室;在学校门口时,看到龙禹都愣了一下。
他坐在一辆车深黑色的轿车里,落日的余晖在车顶形成一道反射的光晕。
车窗被摇下来,龙禹笑着叫他:“小鸟儿,哥来接你。”
那辆车很酷很靓,就像电影里的宝马香车的名利场画面;而龙禹坐在这样的车里,眯着眼慵懒地眼看他,依然爱穿纤尘不染的白色短袖,搁在车窗的手臂很白,经络偏蓝,依然是一副少年的模样。
俞鸣章愣着,直到龙禹又叫他第二声,他才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
“哥,你买车啦?”俞鸣章吸了吸鼻子,龙禹的新车跟他的房间一样,空间大而干净,有一点淡淡的水果香,让被老师念得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你忘啦?”龙禹看着路边的花台,一边小幅度转动着方向盘,笑着说,“上次过生日的时候龙老板给的汽车券。”
“没忘。”俞鸣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觉得有些新奇,看完他的手操作又低头看他的脚,“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上次送卡的时候龙老板就一起报了驾校,当时闲着就去考了科目一,后面考完又接着考了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