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紧闭着双眼,眼皮颤动个不停,佯装看不见自己正在给他打飞机。
杜以泽与他面对着面,他将脸凑上前,压低声音问,“你会对陌生人硬吗?”
李明宇咬着牙喘气,“你他妈……才会对陌生人……”
顶端逐渐溢出几滴透明的液体,他说话的尾音跟着飘起来。
“我觉得也是,大家不都是对喜欢的人才硬吗?”杜以泽自顾自地说着,垂下眼皮,吻上李明宇的嘴角,“你喜欢我,是不是?”
说到这儿他皱紧眉头,唇缝里挤出隐忍的一声,再度耐心地询问,“阿宇,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语调温柔,气息低缓,像在抚慰哭闹的孩童。
李明宇睁开迷蒙的双眼,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一个字说不出来。他小动物似的颤了两下,接着猛然弓起背,牙缝里迸出一声高亢又短促的呻吟。杜以泽跟着发出一声低喘,隆起两只肩头的肌肉,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沾了满手的粘腻。
杜以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他贴上李明宇的额头,以几不可闻的音量说道,“怎么办?我可是对你硬得不得了。”
李明宇在一片迷蒙中并未听到杜以泽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反倒是对方来来回回的几句“你喜欢我”无比清晰,他翻了个身,卷过大半被子,随后便听到杜以泽下床的窸窣声。
第一次的时候还好说,可之后火车上的时候,以及刚刚的那次又该怎么解释?
好似酒后失了身,懊恼夹杂着羞愤,自责又后悔。杜以泽话糙理不糙,谁会对不喜欢的人起反应?
感冒药的药效姗姗来迟,李明宇将脸埋进被子里,在席卷而来的睡意中强撑着眼皮。他的心态有点崩,事态不该发展成这样。等到第二天天明了,他该拿什么脸面去面对杜以泽?况且杜以泽这样捉弄自己,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李明宇怎么都不是小男孩了,快三十的男人,要说情感史一片空白,那也太蒙骗人了。虽说他阅人无数,最让他心动的女孩却出现在他二十出头的后青春期里。
女孩有个很符合她身份的昵称——小蝶。招蜂引蝶,四送秋波。李明宇逃不过世俗男人的狗血幻想,他想赎出这位夜场里舞娘。
小蝶的长相本不妩媚,胸没别人大,台上也并不耀眼。可只要她下了台,待她穿上一件高领修身的黑色包臀裙,往沙发里一坐,两只白皙的小腿交叠——那就是风情万种的女神转世,性`感得恰到好处。
李明宇很俗套地认为,小蝶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很特别,不谄媚也不奉承,至于为什么做这一行——那肯定是生活所迫。尽管李明宇根本没有多少钱,他却几乎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倾注到她身上。
小蝶训练有素,欲拒还迎,竟然也愿意坐在几百块钱的小摩托的后座上,陪着李明宇一起兜风。
这样的感情最终难以维持——李明宇没有足够的钱来维持,小蝶也没有足够的感情分配于他。只不过对于小蝶来说,无论感情是否真实,她都能够脱身而出,失恋的忧愁可以与酒精混着一饮而尽,而李明宇的心智不比她成熟,他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好一段日子没有出门。
在那以后,李明宇也见过别的女人,有性`感的、清纯的,也有强势的、妩媚的,而她们无一例外,胸都很大。明明小蝶最平,却最让他难以忘记。
……可无论胸平与否,他都不该喜欢男人。
李明宇一下恨起杜以泽那张脸,要是他不长那样,自己也不至于在小学一年级时认错他的性别。要是没有那次认错事件,他也不会留意到自家对面的男孩。
其实这也很难讲。那样一个年代里,时代与家庭的烙印挥之不去,而孤儿这个身份则处在鄙视链里的最下端,他走在学校里,脸上盖章似地贴着“野种”。这种伤害并不是全来自于同龄人。屁大点小孩哪里分辨的出好坏?三观不全都是从饭桌上父母轻蔑的神情里学习到的吗?
哪怕杜以泽颜值一般,李明宇也难保自己不会走向他。没有杜以泽的话,他不是不能活,只不过会活得更加幸苦。拳头虽刚硬,人却是血肉做的。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那位重要的小蝶,还是在那之后不那么重要的大蝶,中蝶,那都只能用萍水相逢来概括,顶多算是过路人,可杜以泽从小就扎根在他所生活的土壤里,是熟悉的朋友,亲密的兄弟,就算他只是自己寡淡童年之中的陪伴者,那也强过其他的甲乙丙丁。
李明宇在这一刻感到了一丝悲哀。他意识到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仍然希望杜以泽能够出现在小餐馆里,头戴鸭舌帽,冲他打招呼,哪怕明知自己即将承受背叛,也不愿意让内心的猜测成真。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小枪城上空悄无声息地飘荡了整整一夜。
小枪城的天亮得极晚,杜以泽允许李明宇睡到了早上十点。十点一过,李明宇身上的被子就被人掀开,他头昏脑胀地从床上爬起来,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感冒药。
李明宇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之中慢吞吞地吞下药,穿上厚外
套,跟在杜以泽身后出了门。
小枪城的路段并未被人精心修缮过,道路狭窄不说,地理环境又偏僻闭塞,导致居民出行靠的都是马、驴,靠的是摩托。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儿的各类店铺餐馆一应俱全。尽管街道上走动的居民不多,但新铺的白雪地上印着好几串新鲜的马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