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轮明月,即使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也依旧高高在上,被人簇拥着走进了会所里。
一直到会所门口的客人都走光了,林炽才拎着袋子快步回到了屋内,将袋子交给了等在包间外的服务生。
但就算这样,他回去的时候也被训了几句,说他动作太慢了。
尤其是听到他是从正门去接的东西,教管他的前辈就更不满了,“说了多少次,你们得从后门走,正门是给客人的。你这样没记性是干不长久的。”
林炽也没辩解是因为对方送错了地方。
毕竟人家也没说错,是他犯错在先,没扣他工资已经很客气了。
他这个性子,确实干不长久。
但他一边擦拭着餐具,一边却又心不在焉地想起刚刚大门前的那一幕。
他们会所迎接的正门并不奢华,反而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设计,黑色的墙面上悬挂着柔和的壁灯,在黑夜里如莹莹灯火。
李庭言走在灯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那张脸远比他上次见面更为冰冷,即使他后来在与人说笑,但那笑容也仅仅是礼节性的,眼神里并无温度。
林炽想,这跟上次婚礼上伤心失意的那个人,还真不像是同一号。
这一副无坚不摧,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他的冷漠样子,像极了狗血爱情剧里的霸道总裁,搞不好还是反派。
想到这儿,林炽又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
他想,要是最初在小酒馆里,李庭言是这么个出场,他估计也不会去搭讪了。
他摇了摇头,也没再管这么个小插曲,专心致志地去工作了。
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最近真的走背运,他来这会所一共也才二十一天,前面都算是风平浪静,客人们虽然素质不一,但大体来说并没有为难服务生的爱好,有些人还出手大方,给了不少小费。
可偏偏就是今天。
林炽都准备要辞职了,却正好撞上了一个耍酒疯的。
“这位客人,真是很不好意思,我们的服务生培训不到位,对您如此冒犯,是我们的失职,我一定会好好地教育他,还请您不要生气。”
领班郑重地向面前一个精瘦的男人道歉。
林炽不得已,也跟着一起弯腰,心里的脏话都要爆了。
刚才这精瘦男人从包厢里出来,就一路要服务生扶着。
他确实一看就喝了不少,脸颊都通红,醉醺醺地跟旁边的人说话,都是一些抱怨的言辞,似乎是最近生意受挫,心情格外不痛快。
林炽本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给他们让路的,都快站在花瓶后面了,却不知道怎么被这精瘦男人给看见了。
林炽也穿着跟别人一样的马甲制服,会所里的服务生大多是经过外貌挑选的,本身颜值都不错,但是就算如此,林炽在其中也是出挑的。
这精瘦男人看了他几眼,突然就甩开旁边服务生的手,指了指林炽说,“让那个服务生过来,我有点晕,让他扶我去门口。”
林炽又不傻,当然能看得出这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深吸一口气,乖乖走过去,扶住这位客人往外走,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好歹离门口也就一小段路。
但千不该万不该,这煞笔顾客不应该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林炽低着头,自我反省,好吧,他确实出于本能下手重了一点,直接把这煞笔客人给甩到了地上。
现在好了,这人本来就喝醉了酒,心情又不痛快,顿时就有了借题发挥的条件,直接嚷嚷着不仅要开除林炽,还要他去医院陪护,且只要林炽一个人。
沃日。
还医院呢。
林炽想,老子真跟你走就是傻逼。
领班当然也听得出来客人的意思。
他虽然严厉,但为人还算正直,虽然一直在给客人道歉,却没有松口让林炽跟客人走。
现在好歹还在会所里,客人发点酒疯也很正常,虽然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是大庭广众的也不好真的做什么。
可林炽要真跟着走了,发生点什么可不好说,尤其是眼前这个人醉醺醺的,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做事也不一定考虑后果。
领班恳切道,“您看这样行吗,我陪您去医院,我们一定会对他做出处理惩罚的,过后也会带他去您府上道歉赔罪。”
那精瘦男人酒也醒了一点,却更阴阳怪气了。
“我要你干嘛,”他冷冰冰的,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没滋没味的,跟我去也没意思,他刚刚把我撞到地上了,搞不好我就有哪里碰到了,伺候我两天不应该么?”
他又看向林炽,“你一个小服务生而已,让你陪我去个医院而已,别给脸不要脸。我就算要你在家陪我一个礼拜,也不算过分。”
他确实心里不痛快,最近事业受挫,都四十岁的人了却被弟弟压了一头,心里的郁气无法发泄,看林炽那憋屈的样子,反而升起一股满足。
“你再跟我犟着试试。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收拾你。”
林炽咬着后槽牙。
他心里郁闷得快要爆炸了,恨不得照着对面的人脸上来上一拳。
可他不能。
形势比人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打工仔,得罪不起会所的客户。
尤其是他望着前方在为他弯腰的领班,就更不能放肆了,只能忍耐着,但他心里始终不愿意牵连别人。
他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被酒色财气侵蚀的精瘦男人,又看了一眼始终还在为他周旋的领班,心里都在想要不他先答应了算了,等跟这个精瘦男人一离开会所,他就趁机找机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