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忍一忍,他很快就会过去,很快就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早早地结束,他的痛苦。死去,一切都会结束——
“谁?”醒晨突然一声低喝,生怕惊扰了已慢沉入半昏迷中的辉夜。辉夜做事心细缜密。既然料知了今夜自己的死亡,不想让人看见,那么应该是没有人会靠近的。
“是我,哥。”声音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的。
夏树?
只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声音,微微有些奇怪,跟平时的说不出来有那个地方不对劲。然而靠在他身上的人,却好像突然听到了,张开眼来,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要不要让他进来?醒晨低头询问的看了一眼他。他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死亡的,更何况是他珍爱的亲人,只为不想让他们因此而痛苦。
辉夜微微有丝犹豫,然而神色中的期盼欢悦,却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醒晨在心中就是一痛,也好,就让他最后再见一见,你所挂念的,放心不下的弟弟。
轻轻地扶他靠好。过去拨开门让夏树进来。轻悄悄地退开在一边,让夏树过去。
事情太千头万绪,脑子里早也是一片混乱,却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过,为什么本应该是在千里之外的夏树,会在这样的一相时间,发生如此样的事的场合,出现在这里,辉夜早也无心力去想,却是连醒晨也没有想到过。
夏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声音中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来做什么?若是平时一定会想想,可偏偏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机场合,却是偏偏,任谁都没有想到过。
来了,就让我见见你,就算是夏树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但他还是想看看,直到最后,就让他也任性一次,自私一次——只是想看看你。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辉夜还是努力地看着眼前渐渐移来的影子,近了近了,越来越近,却依然是有些看不太清楚,有什么地方模糊着。
哥。夏树轻轻低低地叫着,一样的固执从容。是从来没有过的细心轻柔,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住他已无力坐稳的身子。
没有想到,在死之前,居然还能够见你一面。夏树。我的弟弟。
看着眼前少年时而模糊时而清楚的脸,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有太多的话,想和你说,还来不及说。然而,你却从来不曾好好听着。夏树。
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是,突然地,有什么地方,突然地凉上一凉,然后冷,寒得徹骨。
那是靠近心脏的地方,心上,寒了一寒。
夏树?
辉夜眼角余光看到,一把小小的,寒寒的匕首,正悄然无身地扎在自己身上,心上。匕首执在夏树手里,在他心上,小小心心地
刺入一半。
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集起了残余的幻术反击。然而只到一半,却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弟弟,夏树。然而却还是连收的力量都没有了,一任幻术袭到夏树身上。却另外有一道光,轻轻地自动的挡了去。是他曾经族下的玄光结界,和他最后使出的幻术,轻轻地相撞,溅起轻轻地光彩,火树银花。像是无声哭诉。可是夏树从来不听,不曾好好听过。
他的手抵在夏树胸前,却再也无力推开夏树,只能是轻轻地按在夏树身上。
被那寒一激,眼前的夏树的脸却清晰起来,冷冷地平静着,冷冷地微笑着,冷冷地看着,冷冷地把那匕首——轻悄悄地推得更深入些,直到没柄。
夏树?夏树。夏树。
一时之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眼中的光华聚而又散,像他苦苦挣扎的半生风云,聚拢又消散。却琐是不敢相信,不相信。他不相信的事,他不让它发生的事,他尽全力避免的事。为什么?夏树?
竭尽全力,却只在夏树耳边,悄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如梦如呓,惊疑忧虑。是辉夜最后一次和夏树说的话,是最后一次叫他:“夏树?”
夏树只是如同刚才一样,细心的确认了匕首的刺入,轻轻地退开。一任他失了力,跌在床上。而心上刺着夏树的刀。
退开,冷冷地笑。冷冷地告诉他:“是因为你杀了母后。是你杀了她。”
42
想杀我,要安安静静的来。
他虽然担忧,就仍然提醒过夏树。却不想,一语成魇。
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安静的发生,无迹可寻,避无可避。直至夏树抽身退开,醒晨才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恶梦般,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一时间却是怔住,手足无措般地,仿佛千年的风雪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降落下来,将人心结冻,冰寒一片。眼前只是如风雪一般让人寒心的真实。
他终究还是在最后濒死的时候,在心上。悄无声息的挨上一刀,夏树的刀。他所害怕的刀。最终还是扎下。
一怔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救他而忘却了原本是想要他早早的死去,好求一个解脱。是的,原本是想要他以死为解脱,可是,绝不能是这么一个死法。绝不能啊。他心心念念,为之挣扎,想要摆脱的命运,绝不能——居然还是发生。
然而扑上一看却只是更悲哀的绝望。那刀下得极准极狠,冷冷地正刺在心脉之上,极深极冷。让醒晨都不敢轻易的动上一动,动了,便会加速他的死亡,——如昭命所言,死在夏树手上。
就算没有他的伤,失血,伤心。光那一刀,也都可以确定的、肯定的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是在这样万般虚弱的情况下挨上那一刀,也然是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