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却一眼看清了车右前方路灯下那个一身迷彩的挺拔身影,一下子愕然,继而微微蹙眉,不自禁地伸手抚了抚额头,又见章齐东怒意满面地想要探出头呵斥,连忙出声笑道:“章哥别见怪,他是在等我,这个人脾气就这样古怪,平时挺精明的,现在估计是病得不轻,你犯不着和他置气。”
“找你的?”
章齐东一滞,扶了扶眼镜,脸上怒气迅速平淡了下来,点头道:“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他这样太危险了,撞伤了怎么办?”
“呵呵,待会儿我会说他。”
陆宇微微点了点头,将车窗降下来,对外面的小黑哥道:“还以为你没能这么早起床,怎么没去敲门?”
小黑哥穿着合身的厚迷彩服外套,拉链、铜扣、衣角都规整的板板整整,脚上穿着的漆黑军靴也被擦得干净锃亮,头上没戴军帽,短发似乎刚刚修理过没多久,板寸长倔强而浓密的竖立着。
他肩背宽厚,身躯挺拔,很衬这套军服,浑身都透着一股威武不能屈的刚强,路灯的颜色又给他添了寂寞的昏黄,使他的森亮眼神隐约带着十足的慑人力量。
他面对陆宇时态度随意,脸色也平静如水,只沉声道:“刚来没多久。”这么说着,他大步走到车后门,一把拉开,矫健地弯腰坐了进来,又随手“砰”的一下把车门带上。
章齐东在他进来时骤然感觉到一股子不似活人的生冷气儿,连忙从后望镜飞快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这么健壮精神的爷们居然在发抖,不由得心底更为古怪——外面真有这么冷?不会是个脑筋不正常的吧?
“开车吧章哥,别让剧组等我。”
陆宇说着,轻轻侧了侧身,转头细究小黑哥脸色,又伸出手道:“手腕。”
小黑哥会意,立即低头要解开左袖的铜扣。
陆宇摇头微笑:“右手的,我看你恢复如常的左手做什么?”
“唔。”小黑哥闷声答应,手指啪嗒一声将解开的左手腕处铜扣按紧,又麻溜地用拇指将右手袖子铜扣弹开,三两下卷起衣袖,袒露出来右前臂来,以手腕朝上的姿态向前伸。
陆宇敏锐地看出他在竭力压抑身体的颤抖,心中也不无感慨,却没必要多说什么,只伸左手以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搭上他的手腕切脉感应,暗道:还是不要等天天中午了,我通过药浴的话,半天便能把精气神恢复个差不多,一天两次应是可以支撑住的……
小黑哥呼吸轻缓绵长,一动不动,如果忽略掉他身体那点冷颤,几乎可以拿他和一尊雕塑相媲美,唯有一双漆黑森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陆宇,似是想从陆宇脸上看出来他的邪症比昨天有没有太过加重。
匀速行驶的轿车中,除却一角安静开车的眼镜男人之外,另外两个男人一个俊雅超凡,一个敦厚帅气,这么一前一后手拉手的沉默模样,实在说不出的古怪。
章齐东看出来陆宇是在给后面那个迷彩青年诊脉,一边纳闷陆宇是真懂医术还是假懂,一边忍不住怪异地小声道:“小宇,要不你坐到后排去?”
陆宇没吱声,过了小片刻收回手来,才不在意地笑道:“他身上有寒症,章哥没看到他冷得直发抖?坐他身边我怕被他传染了感冒。”小黑哥身上的邪症当然不会传染,否则就该叫做病毒了。
章齐东不知真假,只恍然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陆宇抬头从后望镜扫了一眼后排,发现小黑哥没有扣上右袖铜扣,而是姿态随意地斜过身体,宽厚的肩头靠着车门,歪着脑袋,左手举着右腕,双眸森亮炯炯地盯着脉搏,分明在用左手给自己搭脉研究。
陆宇微微挑眉,从后望镜看他,问:“你也懂医术?”
“什么?”小黑哥疑惑地抬头,随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懂,路上无聊。”手下不停,继续认真地感触右腕脉搏,还轻一下重一下地按。
章齐东一下子笑起来,也从后望镜看了看他,友好地说:“哥们挺逗的哈。”
小黑哥没睬他,连眼神都懒得施舍。
章齐东碰了个钉子,脸色迅速平淡下来,淡定地扶了扶眼镜,只当车里没这号人,自顾自专注于开车。
陆宇忍笑,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只等到片场赶紧拍完戏,再赶回别墅给小黑哥刺穴驱邪,看这样的男人坚忍受罪,心里有点不安呐!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小黑哥:面容端正,浓眉黑眼,高鼻厚唇,轮廓有棱有角,硬朗不失帅气,迷彩服下的身材更是不用说了……
陆宇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就当是怜香惜玉吧。
郑毅是大半夜飞回来的,皮鞋西裤衬衫,没有领带,灰色的衬衫领口微开,下飞机的时候还戴着浅淡黑蓝色保圣prosun偏光太阳镜,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黑色钱夹和薄片儿手机,身后的贴身保镖阿海和林勇则在警惕四周的同时,为他拉着沉重的行礼。
“二少爷!”
前来迎机的席管家有些激动,搓了搓手,迎上前去要表达出他对归家游子的慈爱和想念。
郑毅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没有坐上家里开过来的防弹轿车,直接拦了辆计程车就坐了进去,阿海和林勇连忙将行李箱交给席管家,也跟着冲进了车里,一个坐副驾驶座上,一个小心地挤在后排一边。
“二少爷……”
席管家小跑几步跟在后面,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却想起上次郑毅被他说得一拳撞墙把拳头撞得鲜血横流的情形,终究没敢唠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毅面无表情地坐上那辆出租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