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这一家四口的时候,少年本想好心提醒他们一句抓紧时间快点走,不然城内的酒楼客栈可就全都关门了,到时候就算是进了城也没地方住,然而就在少年回头的那一刻,正对上了一双顾盼生辉的美人眸。
美人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穿一袭轻纱白裙,头挽时下最流行的单螺髻,乌黑浓密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简单温婉的白玉簪,簪头悬着一枚白玉花,越发凸显了她高贵清雅的气质。
像是仙女下凡了似的。
少年一下子就看呆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直至跑到了城门口,少年才回过神来,立即吁止了自己的坐骑。
白色骏马尚未站稳呢,少年就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脚步飞扬地朝着不远处那一家四口跑了回去,眼中只有白衣仙女,对她身边的那两大一小视而不见:“姑娘是要进城么?”
邱意婉不由一怔,已经好久都没有人喊过她“姑娘”了,甚至都快忘了未出阁前当姑娘时的感觉了,猛然被他这么一喊,竟还隐隐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
“我家姑娘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也是你这种癞蛤蟆能惦记的人?”她的小丫鬟喜桃经常这么奚落那些对她契而不舍纠缠不休的追求者们。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富商大贾,替人说亲的媒婆几乎要踏平她们家的门槛。
爹爹会毫不客气地将她们全部逐出家门,娘亲也常说这些人全是些见色起意之徒,无一可靠。
在爹娘的心目中,有着最佳的女婿人选。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个人辜负了他们所有人的期许,也背叛了他们所有人的信任。
阴差阳错之下,她才会嫁给了白狼王。
邱意婉顿时就有些感慨命运多舛了——人家原本也没想生小狼崽子的,哼!
岁崇的脸色却猛然一沉,越发冷峻了几分,不等邱意婉开口,他就冷冷地回了句:“你有何事?”
少年这才注意到岁崇和他怀中抱着的幼子,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淡了下来,落寞、伤感又遗憾:啊,原来已经嫁人生子了……
夫婿高大英俊,气质不凡,跟她确实般配。
自己肯定是没戏了。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迅速言归正传:“我看你们一家像是外地来的,就想来提醒你们一声,小龙城近日宵禁的早,若要进城的话尽量抓点紧,不然城中的酒楼客栈什么的可就都关门了。”
邱意婉刚要开口道谢,岁崇却先她一步不冷不热地回了声:“若非你自作多情地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们早就进城了。”
少年面颊一红,无比汗颜:“抱歉!抱歉!”
邱意婉没好气地嗔了岁崇一眼,心道:“你这头死狼怎得这么冷漠无情不知好歹?”又赶忙冲着少年歉然一笑,“多谢公子提醒,我们一定会加快脚步。”
少年终于舒了口气,心道:“还是仙女温柔大方好说话,那男的太难相处了,也不知道仙女看上他什么了?”同时谦和有礼地朝着邱意婉拱了拱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但是在走出去没几步之后,少年却又忍不住回了头,情不自禁开口:“在下姓祝,单名一个蘅,家住城西兰亭坊,夫人若在城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可随时去找在下。”
邱意婉:“……”刚刚不还喊我“姑娘”呢么?怎么又改成“夫人”了?
邱意婉气哼哼地瞧了岁崇一眼,愤愤不平极了:都怪你都怪你!
岁崇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祝蘅:“你倒是心地善良。”
这谁听不出来揶揄嘲讽?
祝蘅身为出身富贵世家的纨绔公子哥,多少也是有些脾气的,但却不知为何,在面对岁崇时,他总是有种矮他一头的敬畏感,像是进宫面圣了一样,头顶的压迫感十足,无论如
何都不敢肆意发火,甚至不敢直视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
“那我不也是担心你们在城里行事不便么?”祝蘅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了句。
“不用在意他,他素来不知好歹。”邱意婉赶忙出来打了圆场,笑盈盈地对祝蘅说道,“感谢祝公子的慷慨解囊,如有需要,一定登门造访。”
祝蘅这才又舒了口气,乘胜追击:“敢问夫人尊姓大名?我好给门丁交代。”
“妾身姓邱,名为意婉。”邱意婉又瞧向了岁洱,“这是舍妹。”随后介绍岁岁,“这是犬子。”最后才瞧向了岁崇,本想介绍说这是吾夫,然而在开口的那一刻,邱意婉忽然记了仇:你都没把我当娘子,我干嘛要把你当夫君?次次都是人家主动,你就不能主动一次么?你不主动,人家又怎么会知道你还爱不爱人家?
邱意婉转而就把话语改成了:“这位是我雇佣的随行护卫。”
岁崇如遭雷击,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邱意婉——你雇佣的护卫?
邱意婉神不改色,理直气壮,仿如在说:怎么?不是么?
岁崇急切地张开了薄唇,却欲言又止,满目苦涩,如同哑巴吃了黄连一般——事实如此,该怎么反驳?他又是她的谁?凭什么因为一个名分吃味?
邱意婉气闷不已地心想:我就是要看看你这头死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主动献殷勤!
岁崇面色铁青地咬了咬后槽牙,心里窝了一团火,却无路可发,在胸膛里左冲右突,不断自我折磨,郁结的要命。
岁洱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感觉气氛怪怪的,还是不说话为妙。
祝蘅却一下子喜上眉梢了,赶忙冲着邱意婉作了个揖:“抱歉抱歉,误会夫人了,我还当你们几个是一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