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意婉不置可否,垂下了眼眸,娥眉微蹙,一副哀伤又为难的模样:“妾身自知是寡妇,容易惹来是非,无意间惹了郎君的提防和厌恶,但妾身敢对天发誓,妾身自始至终都从未对我夫君产生过二心,不然就让妾身不得好死!”
邱意婉又抬起了眼眸,信誓旦旦地看着岁崇:“郎君若我还不相信我的话,我甚至敢以我儿子的性命担保,我从未对除了我夫君之外的第二个男人产生过非分之想!”
这毒誓发的可真重,都赌上儿子的性命了,岁崇不可能不相信。更何况,她的夫君还那么爱她,如今尸骨未寒,她怎么可能轻易爱上别人?
看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她从未倾心于他。
但不知为何,岁崇的内心却更加的郁闷了。
邱意婉又低下了头:“妾身不过是担心进入树洞之后会和郎君走散了而已。”
岁崇轻叹口气,以一种端正认真的语气开口:“夫人无需担忧,我既然选择了陪同夫人前来,就一定会保护好夫人。”说罢,便牵住了邱意婉的手,同时说了声,“得罪了。”
邱意婉心中窃喜,悄悄抬头瞟了岁崇一眼,却发现他始终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丝毫没有想要与她暧昧拉扯的意思,真就只是单纯地左手牵右手,公事公办的很……这头没有心肝的负心狼!
怪不得人人都说老夫少妻不长久呢,年纪大了就是不解风情!
邱意婉的腮帮子都气得鼓起来了。
弯腰步入树洞后,周遭的世界骤然变幻,由宽敞森严的殿宇变成了绿光森森、浓雾重重的树林,像是来到了阴曹地府。
漆黑的天空低沉阴森,无星无月;空气中冷气窜动,刺骨冰肌。
灰蒙蒙的雾气之中,不仅仅伫立着一道道歪七扭八、形态诡异的光秃树干,还有漂浮着许多条看不真切的人形影子,恍如百鬼夜行。
人族素来畏惧鬼神,尤其是眼前这种鬼故事里常会出现的场景。
邱意婉的后颈皮肤上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接抱紧了岁崇的手臂,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瑟瑟发抖了起来:“这、这这、这也太、太吓人了吧?”
她的牙关都开始打颤了,却始终不忘初心——
特意将柔软的胸膛抵在了岁崇结实的手臂上,下巴微扬,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妾身害怕的要命,郎君可是要保护好人家呀!”
岁崇先是手臂一僵,紧接着,半边身子都跟着僵硬酥麻了起来,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尾椎起至冲天灵盖,像是被电击了一般。
好在此地雾气浓郁,可以遮挡住他绯红的面颊和耳尖,不然他真是无地自容!
岁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清心冷静,坚决不去看邱意婉,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前方雾气中的道道人影:“那不是鬼,是魂与魄、精与血。”
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沉稳冷峻,嗓音却是低沉嘶哑的,像是体内有一股熊熊烈火正在燃烧。
邱意婉只当自己没有察觉出这份异样,始终
是一副瑟瑟发抖的畏惧模样,在他的手臂上蹭来蹭去:“什么意思?人家不太明白,也看不清楚。”
岁崇左拳紧攥,左臂已经快要崩断了,如若此时此刻脱了衣服,一定能看到贲张的肌肉线条和暴凸的青色血管。
岁崇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雾气中的人影并非实体,而是一道道虚影,多为红色与蓝色,少量为白与金。蓝为精气,红为血气,白为魂,金为魄。”
他虽没了记忆,但这些最基础常识的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如同能够辨别酸甜苦辣一般。
邱意婉思索着说:“吸食精血,勾魂摄魄,这难道就是斑斓大世界致人精神萎靡气血亏空的原因?”
岁崇:“尚不确定。这些人影都是冲着同一个方向去的,跟过去看看再说。”
“先稍等一下。”邱意婉回身,本是想记一下他们俩来时的那棵树的位置,结果刚巧就看到了树洞闭合的那一瞬间,“完了,被困在此地了。”
岁崇立即安抚道:“下一个子时一定还会开。”
邱意婉倒是不担心这个:“林子里的这些精血与魂魄,应当就是从那些进入斑斓幻境中的客人身上吸食而来的,这是不是就说明,其实斑斓大世界每月一次的维护只是障眼法,实则是为了让开放的通道吸纳幻境内贮存的精血魂魄,就像是采摘果子一样,每月丰收一次。”
岁崇点头,继续分析道:“斑斓大世界的核心是在幻境中满足顾客的各种欲望,但是在欲望被满足的同时,意志力也会动摇,致人醉生梦死心神不宁,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吸食了精血和魂魄。只是不知晓他们为何要收集这么多精血魂魄?欲要用到哪里去?”
“那就不是咱们俩该考虑的事情了,诸澜自有定论。”邱意婉道,“咱们的任务只是弄清楚斑斓大世界为何会致人萎靡不振。”
岁崇沉默片刻:“或许诸澜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确定,所以才让你我来查询真相。”
邱意婉轻叹口气:“也可能不是不确定,而是不敢相信那个人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会不断地找人证实,用真相来逼迫自己接受事实。”
邱意婉又道:“这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是仙,都躲不过一个情字。可诸澜是国君,绝不能为情所困。”
周遭依旧不断的有人影浮动。
邱意婉和岁崇顺着人影漂浮的方向继续前进,从感觉上来说,像是从树林边沿深入了树林内部。但是越往里进,雾气却越淡,气温则越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