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一下,禁地的中央是一片宝蓝色的湖泊,围绕着这片美丽的湖泊,伫立着不计其数的化为白色冰块的死人,它们奇形怪状,形态各异,仿如群魔乱舞。
在漫天的迷雾中,在北境接连不断的风雪中,它们永恒不变地保持着临终前一刻的姿势,静待着下一位伙伴的来临。
还有那些悬挂在峭壁上的人们,是因为想逃生所以才被逼无奈地选择了攀爬雪山么?但还是未遂,还是变成了毫无生机的冰雕人。
可为什么他们进来了之后就出不去了呢?山谷明明就在身后,为何不能从来路回?是因为它们进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出路了么?
邱意婉再度毛骨悚然了起来,立即看向了身边的岁崇,满目都是困惑,内心深处却充斥着强烈的后怕……若非他有三命,一定也会变成伫立在这里的冰雕人。
邱意婉忽然就红了眼眶,鼻根也跟着酸了,心头情绪激荡。
岁崇感知到了邱意婉的目光和她的情绪波动,倍感亏欠,想要去牵她的手,孰料指尖还没挨着她的肌肤呢就被她闪躲开了。
好几天了,一直这般,碰都不让他碰一下,还没完没了地跟他闹和离。
岁崇愁肠百结,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朝着邱意婉倾去了上半身,悄声低语道:“身后还跟着那么多属下,你好歹给我个面子。”
狼王好声好气地打商量,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哀求。
狼族各个耳聪目明,纵使狼王的声音再低跟随在身后的士兵们也都能够听得清楚,但却没有一人敢承认自己什么都听到了,全都在装聋作哑——狼王宠爱王后是狼境内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不惜为了她修改祖训。但他在王后面前没脾气没威严,并不代遍他真的没脾气没威严。
邱意婉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始终是那个骄纵的王后,面无表情地瞧了岁崇一眼,语气冷漠一板一眼地回答:“奸贼尚未落网,吾王还是莫要三心二意了,妾身身份卑微,于您而言无足轻重,不值得您为了我分心。”
岁崇:“……”
越接近禁地中央的湖泊,地面上的积雪就薄,待他们走出雪堆中的甬道之后,禁地的全貌终于彻底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偌大的一片圆形湖泊上面竟没有结出一片冰层。天光照耀下,水面潋滟,波光粼粼,如同翡翠一般美丽诱人。
可这天寒地冻的冰封之地,怎会有水面不结冰的道理?美丽大打折扣,诡异感徒增。
更诡异的还是围绕着湖边跪拜着的那一圈冰雕人,他们像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齐刷刷地保持着同一种匍匐跪地的姿势,尽显卑微与虔诚。
邱意婉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根本不敢想象在大雾没有散去的时候这里会是一片多么神秘又恐怖的地带?
但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也不是围绕着湖泊的这群冰雕人为何要拜,而是该去哪里搜寻禾卿?
邱意婉再度看向了岁崇,岁崇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翡翠色的湖面上,棱角分明的面庞仿如冰雕,琥珀色的眼眸沉静而专注,银发在寒风的吹拂下微微拂动。
只听他忽然叹了口气,朝着湖面走了过去。
邱意婉紧随其后。
岁崇取出匕首,在自己的左掌上划出了一道血口,殷红色的鲜血顺着他冷白色的肌肤滴下,落入了翡翠湖中。
温热的血液瞬间就在冰冷的水中晕染开来。
紧接着,禁地之内就响起了一阵呼啸的狂风声,但却没有风来。
就在众人诧异万分之际,伫立在正北方向的那座雪山上忽然浮现出来了一张硕大的人脸,挣扎扭曲的巨型五官自漆黑坚固的山体上逐渐突起,像是怪物想要逃脱禁锢着它的大山一般。
过不多时,那张人脸就不再动了,却始终保持着一副面容狰狞的凄厉表情,双唇大大张开,像是在嘶吼尖叫,露出了隐藏在其口中的漆黑的、巨大的山洞。
岁崇遥望着那张凸起在巍峨雪山上的狰狞人脸,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极为平静地说了句:“禾卿定是躲藏到那里去了。”
又或者说,不是在躲藏,而是在等他。
他们母子之间,总要有恩怨了结的这一天。
邱意婉一边慌慌张张地从海纳袋里掏纱布和止血药一边惊奇询问:“那又是什么怪地方?”
狼境禁地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地方,谁知怪地方里面竟然还藏着怪地方。
岁崇回了句:“新矿脉的入口。”
邱意婉浑身一僵,抬眸看向了岁崇,满目震惊。
岁崇没再多言,只回了句:“走吧,陪同我一起去见见我的母亲。”
邱意婉迅速低下了头,一边动作麻利地给岁崇包扎手心里的伤口一边说:“她又跑不了,等我给你包扎完了再去。”又心疼地嘀咕了一句,“伤口这么深,止血药都不管用,纱布一缠上去就渗血,就不能轻点划么?对自己这么狠。”
冷了他那么多日子,总算是愿意关心他了。
岁崇长舒一口气,笑着回了句:“还是吾妻最心疼我。”
邱意婉的脸颊猛然一红……后面跟着那么多人呢!
邱意婉抬眸,狠狠地瞪了岁崇一眼,人多不好意思开口骂他,但却用眼神表达了个淋漓尽致:不要脸,谁心疼你了?真是讨厌死了!
岁崇并未携带一兵一卒进入山洞。于他而言,禾卿不仅仅是政敌,还是他血缘关系上的母亲。帝王之家的家丑更不可外扬。他身为狼王,一举一动皆影响深远,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们母子之间的丑陋对峙公之于众,不然定会落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