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厌拿着烟管的手一顿,道:“什么?”
“山海楼楼主,魔域魔君,闻厌。”对方再次重复后,还是没得到回复,可能是觉得自己给出的需求太笼统了,继续道,“据说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禹北界中,从蛟龙强行破开的裂隙中离开了,但后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想知道他现在的行踪……”
压抑着焦虑的嗓音突然被一声长叹打断,然后就听那戴着面帘的人道了声“明正”。
来到广云宗后,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再没人叫过了,周则猛地抬头,身体第一时间警觉起来,接着就看到对面站着的人解了面帘。
周则在刹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门之隔外,来来往往的宾客在走动,本来周则在一众正道修士中寻找闻厌的踪迹已是足够大胆,但现在看来怎么都比不上本尊毫无顾忌地在广云宗内现出真容,简直肆意妄为得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又和闻厌一贯的行事风格再吻合不过。
正值宗主的结契大典,广云宗上下都装饰成了一片喜庆的红,哪怕是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紧闭的窗户上也贴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
闻厌一身青灰色宽袍,在一片热烈的红中更显素净,只在袖口袍角有几处低调的暗纹,加上又一直戴着面帘,和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
然而除下面帘后,周则就看到了那张精致秀雅的脸,对方指间持着细长烟管,漫不经心地倚着门框看下来时,极致的漂亮和危险便同时扑面而来。
周则愣了好一会儿,才大梦初醒般猛地在人面前单膝跪下,颤抖着嗓音唤了声楼主。
“我现在可不是楼主了。”闻厌笑吟吟地回。
周则的嗓音艰涩:“我在极北,过了许久才听说您出了事,第一时间就回了魔域。可是山海楼突然人员大变,魔域中其他门派也大乱,我根本找不到您,后来听说有人在禹北界看到您了,但很快也没了下一步消息……”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跟随了近十年的楼主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门派的阁主,踟蹰道:“您,您真的是……”
“如你所见。”闻厌摊了摊手,弯着眼眸道,“没有伪装身份,也没有杀人顶替,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周则一时仍旧难以接受,但他只是愣了片刻,神情一下子变得急迫起来,顿时顾不得礼数,起身就催促着闻厌快点离开,语速飞快道:“您今日不该来的。赵无为最近一直在逼问您的下落,我担心他要对您不利,又总是联系不上您,才想着先一步找是非阁帮忙寻人,万幸您没事。”
“为什么?我最近和他又没结仇。”闻厌没动,“我不就之前烧了他广云宗的大殿吗?我到现在都觉得便宜他了,他突然要对我下手做什么?”
周则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他也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闻厌。
“前段时间魔域大乱,您又突然不见了踪影,让广云宗上下都严阵以待,去禹北界历练的弟子发现了您的踪迹后立马就上报了宗门,后来发现在您从禹北界离开前,只有唐柏和您待在一起,所以他回广云宗后,所有长老都把他盘问了一遍,但是……”
“他没说?”闻厌接道。
周则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作为宗主赵无为名下的弟子,长老们一开始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咬死没说,后来直接被下了水牢,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赵无为突然也翻了脸,直接被严加看管起来,他再也没见到过对方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了。”闻厌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烟杆,“本来就是赵无为灭的唐家,他要拿还魂草,装了那么久,就算没有我这一出,也会找到其他借口对唐柏下手,要活还是要靠他自己。”
浅淡的烟云后,闻厌的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冰冷又无情:“不过他竟然没说,也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闻厌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把周则砸蒙了。
“您,您是说……”正道魁首灭人满门,这也有点太挑战认知了。
“很意外吗?”闻厌笑道,“我还知道更多哦。比如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屋外钟鼓齐响,悠扬的乐声昭示着这场婚宴即将开始。
闻厌似乎对这场婚宴还挺感兴趣的,对周则的霎时僵硬恍若未觉,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用眼神催促人把结界散了。
“……”
“现在从正殿入席太过引入注目,我带您从另一侧进去。”周则在小路间穿梭着,同时压低嗓音道,“楼主,属下以性命起誓,绝不会背叛您,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赵无为肯定要对您不利。”
“嗯,我知道。”闻厌点头。
“那您还……”
“想要我性命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要是个个都跑,那我干脆找个地方躲着别再出来好了。”闻厌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帘,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他想对付我,我也没想他好过。”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在闻厌开始冒坏水筹划要让某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周则觉得还是太冒险了,想要继续劝说,前方突然传来当啷一声重物落地的脆响,随后是侍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人声非常嘈杂,像是出了什么事。
周则看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宗主寝居的偏殿,赵无为尚未结契的道侣便在此处,只等时辰到了后就前往正殿。
周则快步走过去,惊慌失措的侍女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退到一旁,让他看喜袍下露出的那截手臂上的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