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厌刚开了口,旁边突然就有人在一叠声地叫着他的名字,贺峋一顿,语气瞬间就冷下来了:“谁在你身边?”
他像是也能听到闻厌这边的声音,只静默了片刻,当即就从那一声声“景明”中发现了端倪:“那个姓唐的小子?你怎么会和他碰上?”
闻厌倏然回神,被对方的语气弄得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竟差点真信了对方的鬼话!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师尊,小心眼爱吃醋,占有欲还强得可怕,指不定早就想好了怎么折腾他!
贺峋的声音再度响起:“厌厌,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为师身边,为师什么都能给你。”
闻厌冷哼一声:“……师尊,我可没那么好骗,您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让我死在榻上吧?”
“……真可惜,被你发现了。”贺峋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情人间的缱绻低语,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那我们两日后见,为师的好徒儿。”
闻厌猛地睁眼,大口喘着气。
他毫不怀疑对方话中的真实性。
离开魔域后,一开始对方只能在他梦境中短暂地出现一会儿,后来不仅能随意入梦,还能入侵他的神识,共通五感,见他所见,听他所听,确定他的方位想来也要不了多久。
“景明!”唐柏在那担心地叫人,见人终于睁开眼后心中一喜,却很快被眼前人倏然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受伤了?”他着急忙慌地去探脉,刚碰到腕骨时闻厌就把手一抽,沉着语气:“别碰我!”
然而晚了一步,因为唐柏已经惊讶无比地看向他,拼命压低了声音,愕然道:“你怎会……怎会没有一丝内力?”
闻厌的眼神已经彻底沉下去了,没有应声,去看蹲在自己身边的唐柏,乌黑的眼瞳中是毫无感情的冰冷。
如果唐柏见过真正的贺峋,就会发现此时两人的眼睛是最像的,一样的漆黑深沉,淡漠无情得让人毛骨悚然。
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让唐柏立马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闻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最终还是松开了指间扣着的暗器,淡声道:“就算我没了修为,要取你的性命也易如反掌。”
唐柏连连点头。眼前人转瞬就变了个模样,狠厉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唐柏猛然意识到对方总是被自己忽略的魔君身份,冷汗控制不住地淌了满背。
闻厌见状,不再理会对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又开始头疼了,这在如今的状况看来十分不妙。
前些日子再度功力全失,这一变故让他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使得用于镇痛的冰月草已经快要用完了,这一灵草又只生长在极北之地,正好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乘坐飞舟还需三日的路程。
而那人还有两日就要到了……
闻厌气得咬牙,恨不得在心里咒骂自己师尊一百遍!
唐柏观察着闻厌的脸色,又小心翼翼道:“飞舟两日后就抵达禹北界,我们要去那里历练,景明,你不如和我们同行吧?在你恢复之前还可以互相照应。”
“和你们同行?”闻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靠着船舷坐直了些,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拿着烟斗抽了一口,神情掩在飘渺的烟雾后,“你的同门知道我是谁吗?你就不怕我一个不顺心全杀了?你可是见过我动手的。”
闻厌的一番话瞬间让唐柏回到地牢中见到的那一幕,他心情低落了几分,但还是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哈?我是哪样的人?”闻厌毫不留情道,“你我说到底不过认识了短短两月,你哪来的‘觉得’?”
唐柏立马有些手足无措。
闻厌见状叹了口气:“唐兄,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我并不是去禹北界,等你下了飞舟后就此别过吧。”
唐柏只能看着人起身离开,清瘦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
怎么就不能是一路人呢?唐柏有些惆怅地想,分明心地不坏的。
……
两日后,飞舟的甲板上挤满了修士,紧张又激动地看着逐渐临近的禹北界。
此地临近极北,每旬只开一次,相传里面有上古神兽留下的遗迹,想要来一探究竟的修士络绎不绝,像闻厌这样坐在角落品茶的还是少数。
耳边拂过的风轻柔起来,飞舟行驶速度渐缓,即将在前方停靠。闻厌面上不动声色,拿着茶盏的手却已经用力到指尖有些发白。
只要过了此处,贺峋若是还没追上来的话,那么接下来飞舟将在他布置的阵法下变成铁桶一块,谁都无法进入。
“轰隆——”
体型庞大的飞舟停靠时卷起一阵气流,甲板上的传送阵亮起,不少修士的身影已经瞬间消失在阵中。
唐柏在迈入传送阵前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闻厌。
那张漂亮秀雅的脸仍旧被面纱遮盖着,影影绰绰地现出个轮廓,只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所在的传送阵,眉头微压,有种严阵以待的意思。
像是在看某个让他忌惮无比的人。
唐柏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觉得对方的目标会是自己,好奇心驱使下不由四处环顾了一圈。
“唐师弟?快走啦,人都要走光了!”
“……这就来!”唐柏连忙收回视线,跟上身前的师姐,刚迈进传送阵的边缘,猎猎罡风突然平地而起,差点让他没站稳摔倒在地。
闻厌霍然起身,一把淬了毒的银针瞬间甩了出去,然而一股巨大的拉力已经先一步从后面传来,让他猛地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